月照小青山,灯影大石潭,属于上元佳节的夜晚到了。
王决距离卷铺盖滚蛋的日子,又近了几天。
上元佳夜,黄小猫手上的活计多的忙也忙不过来。元宵也不知道死哪儿去了,八成又去跟踪赤魅儿了。这货每次去了回来,轻则鼻青脸肿,重则口吐白沫,犹自义无反顾,也不知心里是怎么想的。
王决只能一个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孤单漫步。
那女魔头除了身材好点,其他有什么好的。要我说咱大石潭的女同门中,唯有齐缘还算可以,容貌秀丽,性格又端庄大方,就是身材嘛……十四五的小丫头,谈什么身材。
“王决!”在王决胡思乱想的当口,身后传来了一声欣喜的女子呼声。
王决回头一看,真是想谁来谁。来的正是齐缘。
齐缘今天没有穿那身门内制式的青色粗布长裙,而是换了一身水绿色的广口半袖纱裙,亭亭玉立,衬的她明媚的笑颜如同初放的荷花一般动人。
“你没事了吧?”齐缘笑着问道,她见王决能在这上元节间出门夜游,猜测他心里的事,想必是已经放下了。她也是由衷的感到高兴。
王决心里能有什么事,唯一的事就是对于自己是来搞笑的这件事的愤愤不平。
“我能有什么事,前几天只是无意间失足落水,并无轻生之念。”王决平淡说道,他知道别人希望看到的自己是什么模样,他也能做出别人希望的样子,这是一门天赋。
所以在他和大石潭同门赤诚相见之前,他在门中的人缘还算不错。不过现如今他成了大石潭的笑话,却又难说的很了。
齐缘才不信他说的,谁失足落水还能把衣裤都先脱光叠好的。
不过此时为了避免刺激王决,她不准备再提,只是歉意道:“那天魅儿实在是气坏了,下手有些重了。你伤可好些了?”齐缘歪头看向王决的脸颊。
王决退开一步,侧过脸来,不让齐缘看到脸上的伤痕。“早便好了,脸上也未受什么伤。”受伤的是我的自尊。
借着上元节的灯火,齐缘还是捕捉到了王决脸颊上的五指红印,这么多天过去,虽是淡了许多,却还是依稀可见。足见当时赤魅儿下手有多重。
齐缘心中更感歉意,却是不好再说。她想了一想,开口道:“今值上元佳节,一会花致馨她们要来寻我,此时左右无事,我们便一同逛逛吧。”她心思细腻,特意避开了赤魅儿的名字。
“这样啊……”王决并不想逛,这里人太多,让他觉得不舒服。但是他知道齐缘心中所想,她在门中的仰慕者不少,陪她逛逛,有助于挽回王决在大石潭中濒临崩溃的名声。
王决还在左右摇摆不定,齐缘一把拉起王决的衣袖,便当先往前走去。
“走啦,走啦,那边有灯谜,我们先去那边瞧瞧。”
王决无奈,只好叫她牵着一道前往。
一路上来来往往的同门纷纷向齐缘打着招呼,显然她的人缘极好。只是看到了后面被拽着的王决,又纷纷转过头去,掩口偷笑。
王决只当看不见,心中暗暗诅咒,笑吧,笑死你们丫的,你们都中了爵爷我的神通犹不自知。他一想到这神通,又是一阵悲从中来。
“王决,你瞧这个。”齐缘摘下一枚小灯笼,将下面的纸条递给了王决。
纸条上写着:一道小桥南北架,两行斜雁东西飞。
“猜出来了吗?”齐缘探着脑袋问道,发髻上的珠花轻轻摇曳。
“这不就是个巫字吗?”王决答道。
“对啦,”齐缘高兴的拍手笑道。“那你也给我选一个吧。”
王决随意摘下一枚灯笼,整个递到齐缘手里。
“云锁山中水旁流?”齐缘读着手中的纸条,大眼睛眯了起来:“这谜可有些难诶。”
这有啥难的。王决在心中暗想,脸上却是表现出一副深思的样子。
齐缘眯着眼睛,偷偷打量王决的反应,见他也是一脸深思的模样,只道是自己这个帮他走出心障的办法有了效果,不由感到一阵开心。她欢声道:“不过还是难不倒我,这是一个法字。”
“哦~原来如此。”王决作出恍然大悟的模样。
“好玩吗?”齐缘背着双手,把脸凑到王决前面问道。
王决看着凑到面前水汪汪的少女眼眸,没来由的就想后退,只是这举动并不符合他现在的人设。他忍住了后退的冲动,盯着齐缘的双眼,微笑道:“确实有趣。”
齐缘吃王决一盯,也感到面上有些发烫,方才察觉俩人站的有些近了。这王决模样算不上多好看,最多夸一声清秀,只是这双浓眉下的眸子却如同深潭里的寒月一般慑人,几乎能将人拖入其中一样。
齐缘微微后退半步,用手背贴在发烫的小脸上,转身又向挂着的灯笼摘去,嘴里轻声说道:“那……那你还玩吗?”
这里的灯谜在王决看来都是小儿科。三元宗分为日、月、星三支,三元星宗又称为延宗,主要负责门内传承,这小青山大石潭便是星宗的所在。
而这每个谜底都对应着他们三元星宗的一科传承,方才的巫字指的便是巫门,赤魅儿就是出自其中。这法字,自然是法门,齐缘便是法门中人。
“还是去那边看看吧,挺热闹的。”王决感到无趣,转脸向一侧望去,那儿人山人海,似有什么重要的节目即将开场。
“好呀,”齐缘没有异议,她放下了手中的灯笼,将一张纸条递到了王决手中,道:“摘都摘了,再猜最后一道吧。”
王决接过纸条,上面写着。
云雾遮不住,水波掩不过,前世今生纠缠,一语道破其中。
这个谜面略略的击中了王决的心防,他一时有些沉默不语。
“怎么了?”细腻的齐缘察觉到了一丝微妙。
“这是……一个缘字。”看来自己的猜测并不准确,其中也有不是星宗传承的字眼。
王决将那纸条递给了齐缘,说道:“齐缘,正好是你的名字,你便留着吧。”言罢,王决转头向那热闹的地方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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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数丈方圆的低矮竹台上,一侧横放着一面大鼓,一侧置着一张古筝,一位中年青衫秀士端坐在筝前,他双目微阖,双臂伏在膝头,似是在闭目养神。
“是秦师和鲍师要合奏了吗?”齐缘走到王决的身侧,语气中压抑不住的惊喜。“我们可真是好运气。”
那青衫秀士便是齐缘口中的秦师,他叫秦伯牙,是宗内的法门教授。一身筝艺堪称当世名家,与那鲍叔金本是知音好友,每年的上元节压轴的节目,便是二人的筝鼓合鸣。只不过……
“前年那件事发生之后,我还以为他们都不会再合作了,惋惜了好一阵子呢。”齐缘接着说道。
只不过前年,两人似乎大吵了一架,几乎到了生死决斗的份上。门中诸人皆以为,二人不会再有合奏的机会。谁知今日倒是再见到了这久违的一幕,怎不叫人欣喜。
精赤着上身的鲍叔金从台下走了上来,灯火照着他棱角分明的健硕身躯。
他不出一言,也不转头看秦伯牙一眼,只是拿起大鼓边的鼓槌,略一调整呼吸后,在鼓沿上轻轻磕下。
磕,磕,磕,磕。
演出开始,人声渐息,万籁俱静。
咚。
鼓声渐起,铁骑出营,蹄声隆隆。
节奏愈快,健马飞驰,长枪平举,直指旌旗尽处。
又是一停,呼吸都凝住了。
筝入,鼓起,月华倾落,铁骑冲阵,佳人城阙舞素魄,勇士杀场血征衣。
半刻时光转瞬而逝,鲍叔金将那鼓槌往后一抛,带着一身的汗水,头也不回的走入夜色之中。
秦伯牙兀自端坐在筝前,微阖双目,仿佛无人来过,也无人离去。
王决在场下汗透重衫,心神摇曳不止。
得知音如此,夫复何求呢?
“爵爷。”
一声低呼,把王决从余韵的幻象之间拽了出来。
“胖子你搞毛啊。”王决对于被打断这件事非常不满,一时居然忘了齐缘尚在身边。
元宵不停地眨眼,手藏在角落里不断向王决招呼。
齐缘听得动静,也转头望去,便瞧见了远远行来的花致馨与赤魅儿两人。
她忙和王决打声招呼,便向着二女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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