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没参加晚宴,老太太似乎也没有不高兴,脸上还堆积着笑。
“奶奶,四哥。”她唤了一声。
老太太瞧过来,“见过了?”
男人已经换下原来的那身黑,当下穿着深灰色的休闲套装,没了刚见面时那份不可逾越的距离感,倒变得可亲近一些。
他当真是个让人赏心悦目的男人。
裴熠的目光浅淡地看向走来的沈怀夕,随意靠向椅背。
“进屋的第一眼,我见到的就是八妹。”
老太太睇他一眼,招呼沈怀夕,“过来坐着吧。”
沈怀夕点头,“谢谢奶奶。”
眼前是一套简约的家私,老太太坐在主位,沈怀夕只能坐到裴熠身侧的位置。
深棕色的沙发微微下陷,她与他隔着两拳的距离而坐。
有股子冷感的香萦绕在她的身边。
男人用香,用得合适能增添个人魅力,正如此香,优雅得耐人寻味。
裴熠的视线越过她。
乖巧,坐姿端正,亦落落大方。
接下来的时间,三人随意聊了一会,气氛还算轻松。
原来靠着椅背的男人微微前倾,伸手捞过茶几上的手机。
就着动作,他的双腿敞开,裤子不经意地刮蹭着她的裙摆,鞋边擦到沈怀夕的细高跟。
沈怀夕的心头浮生异样,不自然地勾了勾耳边的发丝,轻挪左边的腿,不动声色地分割开两人的距离。
老太太让下人拿来了早已备好的东西,一个酒红色的绒盒子。
沈怀夕看着下人递过来的东西,看向老太太。
“不值钱的东西,收下吧。”
沈怀夕没接,“奶奶,您太客气了。”
“早想给你了,打开看看合适不。”
沈怀夕这下子才接过盒子,细长的指尖挑开绒盒边缘的金属纽扣。
里面,是一条精致得很的手链。
老太太再次示意,“试试看。”
沈怀夕是不想要的,“奶奶,这不合适,无功不受禄的。”
“让你收就收。”
沈怀夕知晓逃不过了,取出手链,“谢谢奶奶,手链很漂亮。”
老太太颔首,“喜欢便好。”
沈怀夕将手链放在手腕上,扣子有些紧,她扣了好一会。
身旁的男人握上她的手腕,沈怀夕愣住了。
她撩起眼皮子看向裴熠。
裴熠背向老太太冲她挑了挑眉。
沈怀夕:“???”
她不可思议,可也傻乎乎地跟着挑了挑眉。
他笑着接过手链,“我帮你。”
沈怀夕木楞,“噢……”
视线下的那双手不像他人的手那般粗糙,他的手修长优雅,冷白的肤色凸显静脉血管,温和不缺失力量大概就是如此,有几分特殊的斯文性魅力。
她不是手控也挺喜欢的。
裴熠给沈怀夕戴好手链,欣赏了会,“奶奶的眼光不错,很漂亮。”
手链上的和田小玉块与淡金色的铃铛和谐地锁住女人细白的腕骨,这东西很衬她,非人衬物,是物衬人。
沈怀夕收回自己的手,“谢谢。”
“过来给我瞧瞧。”老太太出声。
沈怀夕倏地起身,走到老太太面前,“您破费了。”
老太太随意瞅一眼,不经心,“适合就行。”
她动了动脖子,继而抬手摸向脖颈,动作丝滑不做作。
沈怀夕哪能看不出这一套,送东西是次要,大概这才是目的,这老太太想要她的服务又不愿欠她的,唯有送东西了。
这样,也人之常情。
“奶奶的颈椎好些了吗?”
“自从上次你给我按过,好像松了许多,后来也请来专业的给我按,可效果就是没你按得好,最近又隐隐发作了。”
“那我再给您按按。”
“嗯,你瞅瞅看。”
沈怀夕上手,认真对待,“颈背这里僵硬有些紧了,还得继续松松,奶奶最近会不会觉得晕或者手麻?”
老太太舒适地闭上眼眸子,“那倒没有。”
“没有就好,那样的话问题不大,奶奶的一些习惯还是要改改,不能长时间低头,这样对颈椎非常不好。”
“听你的。”老太太闭着目,“还是你的手法好,他人就没有你做得好,是你爷爷教的吧?”
“是我奶奶教的,我爷爷的颈椎也不好,他年轻的时候经常低头看医书又不会活动活动脖子,直到脖子两侧出现酸胀了才愿意合上医书,久而久之就形成了颈椎病,我奶奶就特意学来给他按。”
老太太听着一时觉得有趣,“你爷爷当真热爱中医,我听你妈讲过你的名字也是你爷爷起的,怀夕就是一种中药。”
沈怀夕的唇角含笑,“是的,怀夕是中药材,我小时候经常被同伴取笑,不喊我怀夕只叫我牛膝。”
老太太笑得更欢,“牛膝是难听了点,不衬你。”
坐在那旁的男人饶有兴致地交叠着双腿,一副看戏的矜贵公子模样。
他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,主位上的老太太并不是多慈爱的老人,年轻时候与老爷子一起筑立江山,手腕狠厉比老爷子更甚,正如到了这个年岁还一直立着不可撼动的威望。
他道,“八妹在哪念书?”
沈怀夕看向他,“东大。”
“快毕业了?”
“还没,暑假过后才读大三。”
“学医?”
“中药学。”
男人点头,没再问下去。
下人端来了茶水,他示意放下,没去接。
将近半个小时,沈怀夕的手指有些发酸,动作渐缓力道也变蔫。
裴熠好笑地看着她强忍的模样,瞧了眼时间,“您该休息了,我就不打扰了。”
老太太舒适得几乎睡着,声音磨染混沌,“嗯,是不早了,你们都回吧。”
沈怀夕终于停下手上的动作,手放到背后暗自揉了揉。
裴熠捞起手机起身。
在他离开前,老太太说了句,“我说的你好好想想。”
裴熠没出声,简单点了下头。
老人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。
这个孙子与其他子孙不同,单是那双眼已显凉薄,说不回国就不回没有点亲情可言,纵然如此,想知道他的事也不难,在国外他已声名大噪。
可他呢,就连说话也尽是表面,哪句真哪句假还需考究,性情变幻无常,当真藏着一身反骨在身,比年少时更不易掌控。
老太太愈想愈多,微不可测地叹了一口气。
管家前来扶她起身。
裴熠与沈怀夕一前一后离开。
夜晚的大宅一片亮堂,四处掌着灯,四周静谧,唯有高跟鞋碾压地面发出了响声。
沈怀夕走在后,特意走慢几步。
走在前面的男人踩在鹅卵石上,他停下来,双手插着袋看向身后的人。
沈怀夕一顿,对上他的视线。
灯光黄亮,他立身在复古的观光灯下,光线将他颀长的影子拉伸到她的跟前,虚虚渺渺的。
他问道,“怕我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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