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儿得知我就是画中人时,一时间激动得涕泗横流。
画中人是我,对于我而言,那亦是故人。
如今的姜遥理应不记得,他想让我忘的,我便通通不记得。
那些无端揣测、流言蜚语,我从来不曾真正放在心上,可容琛却要一一澄清,他的用心,我看到了。
转眼,便是容琛生母莫贵妃的忌日,虽已追封明德太后,但终究是死后哀荣。
我前往拜祭,恰好碰到了端成县主。
这一次,她的目光中尽是颓然,轻叹了一口气,我没想到,他多年来藏在心尖的人,竟是你。
我转身离去,不欲多言。
却被另一人叫住了脚步,钟贵妃,且留步。
来人正是当朝大长公主,当今陛下的亲姑姑,是贵人,亦是长辈。
我知道,她有话要说。
大长公主难得入宫,不若去紫宸宫喝一杯茶。
好。
我遣退了婢女们,殿内只剩下我们两人。
人人都道帝王盛宠钟贵妃,本宫先前一直不明是何方神圣?
而今,一切明了。
我为她倒了一杯茶,茶气氤氲,茶叶浮沉,大长公主何出此言?
你我暗中通信多年,自不必如此绕弯兜圈。
她微微用杯盖撇去浮沫,缓缓饮了一口。
这些事,大长公主不提,便不会有人再知晓,我乐得做一个不知世事,受帝王护佑的钟贵妃。
我眼眸微抬,复又沉下。
大长公主颇为不解,你为陛下做了那么多,难道就不愿他知晓吗?
他也曾为我苦心筹谋,只求我将他忘得干干净净,长乐余生,再无干系。
我这句话说得平淡,却将这七八载的匆匆岁月,一笔带过。
他寻得浮生秘术,愿你忘得干净;你却以身犯险,嫁入裴家,而后将密信传于本宫,再借由本宫之手,助他重返燕京,本宫也想不到,天下还有你们俩这样的痴人……大长公主感慨道。
她临走之时,留下一言,日后若有难事,可派人前来传话。
大长公主离开后,我靠在那软塌上,竟然沉沉睡去,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。
梦里,有我们的过往。
我从八岁起便前往浮山拜师学艺,在那里一直待到十三岁。
十三岁下山,我遇到了容琛,那时候他还不像如今这般深沉,公子如玉,却也洒脱不羁。
十五岁,我回到京中,那时候我们已经立下白首之约。
……
容琛来得时候,竟已是晚上,我睡得迷糊,他将我抱到床上放下,那一瞬间,我突然醒了。
我勾住了他的脖子,脑子中却有瞬间的呆滞,不知今夕是何年
时光总是过得极快。
我入宫已经是第三年。
六宫虚设,前朝已经是吵翻了天,帝王案头有关立后选秀的奏折已经摞成小山,甚至已经染尘。
我似乎成了世间女子最羡慕的人,普通人家尚且三妻四妾,而我却能让一代帝王倾心相许,六宫无妃。
可我入宫三年,却并无子嗣。
唯有我知道,他为此抵挡了多大的压力,朝堂上的文臣们揪着这一点不放,日日参奏,后宫里若不纳后妃,他便要为制衡朝局、平衡势力另辟蹊径。
可他,从不在我面前说起这些,更不会说起孩子。
尽管他从未提起,可我的担忧一日比一日多,如今的时光,都像是从上天手中偷来的一般。
终究,祸起萧墙,风起云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