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女主角分别是陈十一温之衡的现代都市小说《踹了恋爱脑世子后陈十一温之衡后续+全文》,由网络作家“好好当当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《踹了恋爱脑世子后》中有很多细节处的设计都非常的出彩,通过此我们也可以看出“好好当当”的创作能力,可以将陈十一温之衡等人描绘的如此鲜活,以下是《踹了恋爱脑世子后》内容介绍:作为被买入侯府的农家女,我尽职尽责做一个奴婢。可意外发生,我被迫跟着侯府一家被流放。在流放地的日子里,世子对我许诺,要让我做当家主母。只为这句话,我尽心尽力养活世子一家。可回到京城后,世子却要娶青梅为正妻,让我做妾。我稀罕吗?于是我果断拿钱走人,过自己的好日子!...
《踹了恋爱脑世子后陈十一温之衡后续+全文》精彩片段
“我脑子笨,只知道要吃饱穿暖,以后是什么样谁知道呢,唉,以前向阳村里,有个叫俊生的,和我年龄一般大,从小就励志要当镇上月满楼的掌柜,他偷着去学堂认字,他爹托人找关系去月满楼当了跑堂的伙计,他一步一步朝着梦想靠近,只是可惜,一纸征兵书,他上了战场,最后死在战场上,他娘连眼睛都哭瞎了。所以,谈什么以后。”
“大少爷,我几天前和小姐说过,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吃一顿饱饭,想不到这么快就实现了,我现在很快乐,这样便够了。”
温之衡沉默半晌,抬头望着天上黢黑的穹庐。
“是啊,这样便够了。”
次日卯时,陈十一很早便起来了,扫干净了庭院,温了昨夜剩的饭菜,在大锅里热了水,背上背篓,提了菜刀,挎上一竹筒水,就准备上山去了。
温之衡看见,连忙喊住她。
“怎么这么早?”
陈十一嘴角上扬。
“早起些,就多些时辰挖鸡窝草,挣些铜板,去镇里换米粮。”
温之衡很是懊恼,但又没有办法,他脱不开身。
“那你小心些,上山别走得太深。”
看着陈十一雀跃离去的背影,温之衡紧握的双手青筋暴起。
无能的他,现在只能说一些不痛不痒的关怀的话。
陈十一早起上山,除了挖更多的鸡窝草,还有个重要的事情,她今天答应要给崔永安做一桌席面,他的鸡可不能白吃。
午时,她挖满一筐的鸡窝草,回了院子后,把药草晾开,和夫人说了一声就出去了。
刚踏进崔永安的院子,里面喧闹的声音停了陈十一的脚步。
“怎么现在才来?”
崔永安见了陈十一,连忙把她拉进院子里。
院子里至少有七八人,一个个瞪圆了眼,直愣愣地瞧着陈十一。
“永安,你什么时候娶的新妇?摆喜酒怎么没请我们?”
崔永安摆了摆手。
“别瞎说,这是我请的煮饭婆。”
其中一个大嗓门说道。
“就说嘛,永安怎么能看上这种货色。”
进了厨房的陈十一咬了咬牙,想着,要不等会给他们的菜,多放点盐,就多饮点水,洗洗那口吐肮脏的嘴。
想归想,说归说,做归做。
当陈十一忙碌一下午,整出一桌子的美味佳肴,几人不屑一顾的神色带了丝羞赧。
那白衫男子随后也来了,看见陈十一,熟稔地和她打招呼。
“小姑娘,又辛苦你了。”
下山快到家时,忽然面前扑腾过来一只大的东西,把陈十一吓得往后退了几步。
“嗬…”
陈十一抬眸看见崔永安靠在一棵松树旁,眼眸戏谑,抱着双臂。
“怎么了?”
“地上的鸡给你,明日,帮我做一桌席面,我要招待客人。”
陈十一看着地上的肥鸡,连忙点了点头。
今天,她真的走了狗屎运。
晚膳,异常的丰盛。
粉白的山药软了糙米,在陶罐里咕咚咕咚地冒泡,山鸡拔了毛,和枞菌一起先炒后炖,鲜甜的气味从庭院中散了开来,熬了的鸡油,煎了几尾焦香的小鱼,炒了一盘油汪汪的荠菜,齐活了。
温之衡回来看见这么丰盛的饭菜,忍不住疑惑道。
“今天是什么日子,过节吗?”
陈十一摇头笑道。
“不,今天是天上掉了馅饼,一生都难得有一回,可不是要好生热闹一番。”
温之柔坐在一旁忍着笑。
“瞧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。”
“我可不就这点出息嘛。”
用膳的时候,大家都很开心。
温之衡不停地往陈十一的碗里塞肉。
“大少爷,我都够多了。”
“多吃点,都瘦成皮包骨了。”
吃完饭后,陈十一躺在青石板上,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。
原来,吃饱了撑着,是这种滋味啊。
肚子塞得满满当当的,不用担心自己下一刻会饿着,脑袋昏昏沉沉的,眼皮耷拉,犯困得很。
经常听人说,吃饱了就犯困,原来是真的。
平时,她都是饿得睡不着。
迷蒙中,听得有脚步声向她靠近。
她连忙起身,温之衡走来,坐在她旁边。
“吃饱了起来走动,免得晚上睡不着觉。”
“没有啊,我现在就能睡着。”
温之衡听得这话,低声地笑了。
“地上铺满了绿色的草,是做什么的?”
“哦,当地的人喊鸡窝草,镇上收五文钱一斤。”
温之衡了然地点头。
“辛苦你了,帮我操持这个家。”
“我是你的丫鬟,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。”
温之衡墨色的双眸紧紧看着她,眸光涌动,在火光摇曳的黑夜中,竟多了些异样的神色。
陈十一被他盯得头皮发紧,不自在地抚着脸庞。
“大少爷,你看什么?”
温之衡收回眼神,垂颈低浅地笑了一声。
“你好看。”
陈十一讪讪地笑了,心里估摸着,这大少爷的眼神是不是有什么问题?
“十一,能和我说说你以前吗?”
陈十一摇摇头。
“我现在正开心呢,不愿意想以前的事。”
“那,以后呢,有没有想过?”
“我脑子笨,只知道要吃饱穿暖,以后是什么样谁知道呢,唉,以前向阳村里,有个叫俊生的,和我年龄一般大,从小就励志要当镇上月满楼的掌柜,他偷着去学堂认字,他爹托人找关系去月满楼当了跑堂的伙计,他一步一步朝着梦想靠近,只是可惜,一纸征兵书,他上了战场,最后死在战场上,他娘连眼睛都哭瞎了。所以,谈什么以后。”
“大少爷,我几天前和小姐说过,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吃一顿饱饭,想不到这么快就实现了,我现在很快乐,这样便够了。”
温之衡沉默半晌,抬头望着天上黢黑的穹庐。
“是啊,这样便够了。”
次日卯时,陈十一很早便起来了,扫干净了庭院,温了昨夜剩的饭菜,在大锅里热了水,背上背篓,提了菜刀,挎上一竹筒水,就准备上山去了。
温之衡看见,连忙喊住她。
“怎么这么早?”
陈十一嘴角上扬。
“早起些,就多些时辰挖鸡窝草,挣些铜板,去镇里换米粮。”
温之衡很是懊恼,但又没有办法,他脱不开身。
“那你小心些,上山别走得太深。”
看着陈十一雀跃离去的背影,温之衡紧握的双手青筋暴起。
无能的他,现在只能说一些不痛不痒的关怀的话。
陈十一早起上山,除了挖更多的鸡窝草,还有个重要的事情,她今天答应要给崔永安做一桌席面,他的鸡可不能白吃。
午时,她挖满一筐的鸡窝草,回了院子后,把药草晾开,和夫人说了一声就出去了。
刚踏进崔永安的院子,里面喧闹的声音停了陈十一的脚步。
“怎么现在才来?”
崔永安见了陈十一,连忙把她拉进院子里。
院子里至少有七八人,一个个瞪圆了眼,直愣愣地瞧着陈十一。
“永安,你什么时候娶的新妇?摆喜酒怎么没请我们?”
崔永安摆了摆手。
“别瞎说,这是我请的煮饭婆。”
其中一个大嗓门说道。
“就说嘛,永安怎么能看上这种货色。”
进了厨房的陈十一咬了咬牙,想着,要不等会给他们的菜,多放点盐,就多饮点水,洗洗那口吐肮脏的嘴。
想归想,说归说,做归做。
当陈十一忙碌一下午,整出一桌子的美味佳肴,几人不屑一顾的神色带了丝羞赧。
那白衫男子随后也来了,看见陈十一,熟稔地和她打招呼。
“小姑娘,又辛苦你了。”
“我有名字,叫陈十一。”
“我姓蓝,名清河,表字由之,你的院子收拾得怎么样了?”
陈十一端菜上桌,忙碌中回了一句。
“已经住了几日。”
蓝清河忍不住惊讶。
“动作还挺快。”
“之前那屋进过太多老鼠,而且有歹人总在外面游荡,所以收拾一间屋子就先住进来。”
陈十一终于忙完,洗手之后和崔永安说了一声,便要离开。
蓝清河连忙叫住她。
“你都忙了这么久,吃饭再走。”
陈十一摇头。
“不了,家中的饭菜还没做,我着急回去。”
崔永安皱了眉头。
“你不做,他们就不吃了,干等着饿死?”
陈十一停住要走出院子的脚步,转头说道。
“我是他们的丫鬟,这是我分内的事。”
“等下…”
崔永安从厨房里提了一刀猪肉递给陈十一。
陈十一眼睛亮晶晶的。
“我之前已经收了你的鸡,不能再要了。”
崔永安嘴角一撇,不屑地笑了一声。
“给你你就拿着,装什么装?”
陈十一眼睛弯成月牙,笑眯眯地接了过来。
崔永安真是好人,虽然嘴上有那么点缺德。
今日的天公作美,终于没了那绵长反复的细雨,西边的暮色,灿金融了银灰,随着日头的下沉,颜色越发地黯淡。
温之衡终于在这个时辰赶了回来。
他手上提了两只野鸡,一只肥兔,脸上尽是疲惫的神色,眼眸却带着丝丝的笑意。
睿儿是第一个发现温之衡返回的。
他脚步匆匆撞进温之衡的怀里,声音带着哭腔。
“伯父,你终于回来了,睿儿好饿。”
温之衡空着的手捏了捏睿儿的脸颊。
“等会伯父给你烤肉吃,鸡腿都给你,好吗?”
“嗯…”
他们一行人都围着温之衡说话,温之远接了猎物下来。
陈十一默默地在房子周围把那些灌木丛杂草拔掉,房子里已经燃起了火堆,烧一烧,能祛除一些湿气,柴火是她到林子里一根一根搜集捆起来的。
应该是足够今晚用了。
她忙活的同时,瞥了大少爷一眼。
他身上的衣衫被划破了几个口子,手背上,裂了几道血痕,追这几个小动物,估计也费了点心思。
他人生地不熟,还好身上有点功夫,才打了几只猎物,否则,大家只有挨饿的份。
之前的火种是温之远向老余借的,现在,他准备又去朝老余借把刀,好处理一下猎物。
谁料,老余肥胖的身子正朝他们滚了过来。
看到温之远手上提的东西,昏睡的眼眸攸地一亮,肥肿的手掌一把抢过那几只猎物,嘴角阴恻恻地笑了起来。
“刚好可以抵半月房钱。”
场上的人瞬间惊惧。
猎物被他拿走了,那他们吃什么?
他们从早晨那两块饼子到现在,都没吃任何东西。
温之柔连忙上前阻止。
“房钱以后再给,这是我们一大家子今晚的食物。”
老余脸色瞬间就变了。
“你说什么?”
温之柔还要回嘴,被身后的温之衡拉住。
他平心静气地对老余说道。
“余大哥,今日太晚了,实在弄不到吃的,你拿走我们的食物,我们这一大家子就要挨饿了。”
老余眼眸扫视了温之衡一眼,眼前的人虽落魄,但一身气度令人不可忽视,这样的人,还是不要得罪干净。
他从身上掏出十枚铜钱,丢给温之远。
“我老余心善,最是看不得别人受苦,便宜你们了。”
说完,提着温之衡刚刚打的猎物扬长而去。
温家一家人都气得咬牙切齿。
睿儿看着到嘴边的肉被别人提走了,瞬间嗷嚎大哭起来。
“大伯,我肚子好饿,我要吃鸡腿…”
温之衡连忙抱起睿儿,沉声道。
“睿儿别哭,伯父明日给你弄来。”
十枚铜钱,温之远从风鸣矿所买来十个饭团,每个人都分得一个,剩下的,也不敢吃了,准备留到明日,给温之衡和温之远,还有睿儿。
两个男子,要去矿洞上工劳作,而睿儿,还是个孩子。
几人神色都有点恹恹的,吃完后到水塘边稍微清洁一番,坐到房子的地面上,靠着墙壁,垂丧着头,都不想说话。
地面,是陈十一从林子里收集的干草,粗略地编了两床席子,至少,不用直接睡泥地上。
温之远不知道从哪里得了一个竹筒水杯,正要给睿儿喂水喝。
陈十一瞥了一眼,急忙喊道。
“别喝!”
她吼完一嗓子,迅速起身把睿儿的杯子给夺了下来。
竹筒杯壁上,一个又软又滑腻的虫子缓缓地爬了出来,黑色的花纹不停地蠕动,甚是恶心。
旁边的温之柔看得脸色发白,她才用那个杯子喝过水,尖叫一声,慌忙朝房外跑去,不停地抠着嘴,呕吐起来。
温夫人脸色也甚是难看。
“这是什么东西?”
“蚂蟥。”
温之远又继续说道。
“也叫吸血虫,长在水塘里,田地间。”
温夫人很是头疼。
“那以后喝水怎么办?我们连个烧水的锅都没有?”
陈十一在温之柔跑到外面的时候就跟了上去,拍着她的背脊,轻声安抚着她。
“没事吧?”
温之柔摆摆手,示意自己没事了,只是脸色极为惨白,没有一丝血色。
夜色已深,房子外非常安静,只听得林间穿过的风,田间的蛙叫声此起彼伏,夹杂着低喃的虫鸣。
房子中间,火堆也渐渐熄灭了下来。
也许是劳累疲惫,睿儿在二少夫人的怀里沉睡,其他几个女眷都已进入梦乡。
陈十一没睡,微垂着双眸,听着温之衡与温之远说话。
“明日辰正,我与你要去风鸣矿洞上工,酉初才能回来。我与你倒是不怕,矿洞那里管吃食,只是母亲柔儿她们女眷该怎么办?”
“大哥,还剩了几个饭团,明早她们分一分,我们少吃些,把剩下的食物带回来。”
“那他们要饿上一整天,如何受得了?”
“唉,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,且等我们有了时间,上一趟山,打些猎物换点银子,日子总会熬过去。”
“我们都上工去了,几个女眷留在这里,万一遇到歹人,唉,我真的,很不放心。”
“大哥,我们初来乍到,只能先做这样的安排,现在的日子,比起尸首分家,总还有那么一丝希望不是吗?”
温之衡漆黑的双眸里,火光跳跃。
“上山,猎物也不是那么好打的,今日,还多亏了旁人的指点,我才不至于空手而归。”
“日子,总要熬下去的。”
陈十一内心也很不是滋味。
之前,流放途中还有人管饭,东西虽不好吃,也不够,至少不会天天寻思着没饭吃要怎么办,而今,他们连喝水的问题都难以解决。
以后该要如何?
实在是太饿了,陈十一睡得很是不安稳。
房内,窸窸窣窣的,似乎有什么动静,陈十一揉了揉眼睛,借着还未完全熄灭的火光,巡视房内一圈,发现一个极为恐怖的东西。
昨晚未吃完的饭团被她吊在房梁上,以免被虫蚁沾染,谁料,此刻,无数只闪烁着精光的老鼠,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房梁,树绳上,老鼠爬坠着,后面很多只不断地往绳子上堆积,都想争抢着空中的饭团。
而饭团下面,正是沉睡的温家小姐。
陈十一看着摇摇欲坠的饭团,大声吼道。
“小姐,快起来。”
这一嗓子把房内所有人都惊醒了,温之柔迷蒙着眼眸,不知道发生了何事,陡然之间,一大团黑乎乎的东西直接掉落在她身上,然后迅速地四散开来。
陈十一早已迈开的腿都来不及阻止事情的发生。
温之柔双手抱着头,发了疯地尖叫。
陈十一赶忙把疯狂的温之柔给扯了起来,拖着她找个地方站了起来。
掉下来的老鼠紧锣密鼓地铺满了房子的地面,为了争夺那几个饭团,一层一层的老鼠都堆叠起来,形成了一个鼠山。
房内的人都吓白了脸,睿儿被温之远抱着,哭得上气不接下气。
“快,跑出去。”
还未等陈十一反应过来,廊桥上窜过来太多人,混乱,慌张,丢了鞋,摔了跤…
那摔跤的人,在逃命般的踩踏之下,了无生息。
陈十一在被人撞了肩膀之后,才清醒过来,连忙抓了一个人来问。
“出什么事了?”
那人上气不接下气。
“官,官兵,来了好多,快,快逃,杀人…”
陈十一紧咬唇角,便快速朝他们相反的方向而去。
那里有她唯一的旧衣,还有那床塞满棉花的被褥,她都没睡上一晚。
她脸色苍白,低着头,顺着墙角根往她的住处快速奔去,在一处厢房拐角的路上,散落着些许簪花钗环,还有,草丛里,闪过几丝暗淡微弱的桂色。
不会是,金子吧?
陈十一的心扑通扑通,一种羞耻的想法弥漫心头。
捡还是不捡?
到处都是逃亡的人,到处都是乱窜的官兵。
这么混乱的场面,捡了没人知晓吧?
有了钱财,她以后的日子应该会过得好些。
最终,金钱的诱惑战胜了理智,她的双腿忍不住朝那处奔去。
是两颗金丸子,想必是从哪个贵重首饰上掉落下来的。
她握紧在手中,心中万分紧张焦灼。
快步走到转角处,忽然,一柄明晃晃的刀刃架在自己的脖颈上。
身后,陷进一个坚硬温热的胸膛,炙烈的热气滚烫,与急促的呼吸纠缠,洒在脖颈上,仿若被困的凶兽。
陈十一惊惧抬头,对面,几十把明晃晃的刀直指着她。
她一个山村小姑娘,何时见过这样的阵仗,晕是没法晕过去,只两脚腿软,却被身后的人拽起,还垫着脚尖。
对面为首的人一身铠甲,眼眸幽深,嘴角弯得不屑一顾。
“世子,莫再负隅顽抗了,束手就擒吧!”
陈十一只听得身后传来温润的话语。
“圣上并未下达旨意。”
“本司奉圣上口谕,温肃侯府涉嫌贪污郧县苗武镇修筑堤坝款,数目巨大,令人发指,老侯爷在宫内已被扣在皇城司大狱,一众家眷扣府衙大牢,听候发落。”
身后的人身子一顿,扣着她肩膀的手隐约发抖。
那块亮闪闪的牌子在午时的日光映照下,刺得陈十一无法睁眼。
晕头转向的她,再清醒的时候,已经端坐在牢房的一角,看着地上到处乱窜的老鼠发愣。
清早她双膝一跪,一求,最后,把自己求到牢房里了。
午时那顿丰盛的膳食,竟是她的断头饭。
看来,自己真的是受不住这泼天富贵的。
牢房内,阴森森的,地上铺着凌乱的稻草,散发着一股莫名的恶臭,就着牢房壁上昏暗的油灯,还能清楚地看到牢房墙上的血渍!
陈十一倒是不怕。
吕二娘一看自己不顺眼,就把自己关门外。
柴房,山沟里,芦苇地,大树上,哪里没躺过。
只是,对面的那几人却哆嗦得够呛!
一个年纪稍大的妇人,两个年龄相仿的十七八岁的姑娘,还带着一个四岁左右的男孩童。
那孩童眼神怯生生地盯着陈十一看。
她们几人全部都套上了白色的囚服,是麻布,有些坚硬的棱角还会磨得人的肌肤生疼。
官差防止犯人身上带着财物,让他们把头发都解开了,鞋子都换成了普通的布鞋。
陈十一无话,低头看着自己烫伤,上药没多久,一直用白布包裹起来的左手。
牢房住了一个晚上,次日,就有官差把她们提出来,上了手链,脚链,忙推到外面去。
陈十一很是害怕。
“官差大人,不会是要砍头吧!”
京城西郊外的十里凉亭,荒凉无比,早春寒风萧瑟,依旧冰冷刺骨!
温之衡冻红的鼻子吸了吸,脖间带着沉重的枷锁,双脚被锁链锁住,两眼却盯着京城的地方,眸中尽是担忧!
“母亲和之柔怎么还没来?”
旁边温之衡的庶弟温之远恭敬地说道。
“大哥,她们是女眷,脚程定要慢些!”
没过多久,不远处,传来四大一小的身影,正步履蹒跚地朝他们走来!
温之衡连忙上前去迎接。
“母亲,你还好吗?”
温夫人眼神凄然,甚是悲伤,她端详着温之衡身上的枷锁,泪眼婆娑。
“这可怎么办啊!侯爷现在生死未卜,我都不知道是何缘由,一夜之间竟成了这般模样?”
温之衡连忙安慰道。
“母亲不必如此担心,父亲暂时没有性命之忧,暂被圣上流放到北地,我们与他分离开来,只流放千里!”
“我们这一家子都是未曾吃过苦头的,这么远的路程,只怕会丧命于此!”
温之衡连忙说道。
“吴敬晖还念着我的救命恩情,我托他给留了个丫鬟,一路上可以照顾你们一二,不怕的!”
大家听得温之衡如此讲,所有的目光全部聚集到,一旁默默无闻的陈十一身上。
陈十一抬眸,所有人的神情似乎都未入她的眼里,她现在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那个声音。
流放。
流放!
以前在向阳村的大榕树下,偶尔听得外出归来的汉子讲外面的趣事,说哪家王公贵族得罪了圣上,干了坏事,被流放之类的。
她记得最清楚的,就是他们说,流放是仅次于死刑的死刑。
大部分人是要死在流放的路上,剩下的,都死在流放地。
至今,还未听过哪个能活着回到京都。
她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丝绝望。
她只是想活下去,为何这样艰难?
她不明白,所有的奴仆都放了,为何偏偏只留得她一人。
听得那公子话里话外的意思,自己就是那个可以一路上照顾他们的大冤种!
她走向旁边的官差讪讪地说道。
“官爷,我不认识他们,为什么要把我送去流放?我真是冤枉的,你可以放了我吗?”
那官差也是莫名其妙的。
“这我可说了不算,你已经是被定下来的囚犯!”
温之衡听了很是不耐,一个小小的婢女,竟然敢无视他们!
“你,过来!”
陈十一拖着沉重的手链脚链走到温之衡的身边。
温之衡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瘦瘦弱弱的婢女,不屑一顾道。
“你如今的身份是我温之衡的通房丫鬟,地位上了不止一个层次,一路上,你只管照顾好我的家人,以后荣华富贵少不了你的!”
陈十一也上下打量着这个公子,长得是一表人才,浑身散发上等人的气质,即使十分落魄,也难掩他的华贵。
但,这和她有什么关系?
“什么是通房丫鬟?”
陈十一又接着说道。
“你现在还带着枷锁,如何空口白牙许别人荣华富贵?我不是三岁小孩,已过了别人连哄带骗的年纪,你快去和官差说一声,把我放了。”
温之衡听得甚是愤怒好笑。
真是虎落平原被犬欺啊,一个小小的婢女竟然敢用这种口气和自己说话。
“我告诉你,你这辈子只能跟着我们去流放,到那荒无人烟的地方去,随你病死,饿死,你看我会救你分毫!识相的就给我听话,明白吗?”
陈十一摇了摇头。
“我不明白,这么多奴仆,为何要选我?再说,我也不认识你们,凭什么让我照顾你们?”
“你曾经吃过侯府的饭,你的卖身契都拽在侯府手里。”
“我只吃了一个鸡蛋,一块红烧肉!我不要去流放…”
苍凉的十里亭,陈十一嚎啕大哭的声音荡漾在空旷的路上。
侯府一家人面面相觑,觉得这姑娘莫不是个傻子?
“衣衫也没洗?”
几人见状都不敢吭声,就连一向缠着陈十一的睿儿也不敢吱声。
陈十一全身忽然升起一种强烈的无力感,那种绝望的悲哀和恐惧紧紧缠住了她。
好累啊!
她蹲下身,把头埋进自己的臂弯,无奈的疲惫感让她不知所措。
她不知道该如何发泄心头的难受和悲恸。
院子里又响起了脚步声。
温之衡看到眼前几人的恐惧,又看见蹲在地上痛楚难受的陈十一,心头泛酸,很不是滋味。
“怎么了?出什么事了?”
温夫人瞥了一眼温之衡,语气轻柔。
“早晨,十一交代我们自己做饭,但水桶弄丢了,没做成。”
温之衡松了口气。
“哦,我去做,我马上去做。”
温之远见状立即出了院门。
“我去提水。”
温之衡把陶罐架在炉子上,陈十一已经进了厨房正准备切菜炒菜。
灶膛里燃起了火,温之衡蹲坐在灶口旁,一根一根地添着柴火。
这是他流放到房陵后做的最熟练的事情之一。
他守在厨房,一直想找机会同十一说话,然而十一并不想理他。
她总是忙。
早晨起来,他早已看不见她的身影,只留下温热的早膳,晚上回了之后,她已在厨房里吃过了,背着锄头就去侍弄旁边的菜地,他想帮着一起做,她就把锄头丢给他,自己回去睡觉了。
此刻她穿着一身血衣,土黄色的脸泛着病态的苍白,杏仁双眸噙满了惊惧惶恐,却硬生生地被她自己压了下来。
他本想问她出了何事,即使她不愿意同自己说话。
竹制砧板上整齐地摆放着新鲜的荠菜,平时,她都是切得整整齐齐,现在,她单手剁得砧板砰砰响,砧板在案台上激烈地跳动,仿若谁现在要同她讲话,那把锋利的刀,下一刻就会砍向谁的头颅。
温之衡随着菜板的响声,眼皮抖了好几下,头低低地埋在灶台前,不敢吭声。
吃饭的时候无人说话,教养使然,亦或是,陈十一的脸色使然,没人在这个时候触陈十一的霉头。
等大家都吃完,陈十一默默收拾桌上的碗筷。
这张饭桌,还是温之远下了矿回来,磕磕绊绊地做了一个,暂且算是饭桌的饭桌。
“我来吧。”
温之衡忙站起身收拾,陈十一见状直接丢了手上的碗,端起柴房旁边篓子里的衣服,跨出院外,洗衣裳去了。
温之衡发出一声叹息,唉,又是这样。
陈十一蹲在溪边敲打着衣裳,温之衡跟过来蹲在一旁。
“十一,我们谈谈。”
陈十一头也不抬地回道。
“不想。”
“可是…”
“如果是我当丫鬟哪里没做好,你只管吩咐就是,如果是其他的,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话可说,还请大少爷别挡了我的光。”
看着她决绝的神色,轻声说出来的话揪得人的心生疼。
他知道,今天不是个谈话的好时机。
他不再说话,只默默地接过篓子里的衣裳,学着陈十一的动作洗了起来。
回到院子,在竹竿上晾了衣裳,厢房的门打开,温之柔喊住她。
她手心捧着灰色的新衣衫,递给了陈十一。
“快把身上的血衣换了吧。”
“谢谢。”
陈十一接过衣衫,放在柴房的床板之上。
是的,她的身上还留着南枝的血。
月光躲在云层里,忽明忽暗,溪流里的水甚是冰凉,她抬脚踏进水中,刺骨的惊觉唤醒了她今日的苦楚。
她站立在溪水之中,水流漫过她的半身,散开发髻,她的发丝一缕一缕分散开来,朦胧的月色下,隐约看起来是一只瘦弱病秧的精怪。
“崔永安?”
“嗯,就是他。”
温之衡略—思索问道。
“十—去哪里了?”
“姓崔的来帮忙,要十—去给他们兄弟做饭。”
温之衡转身出了院门。
“我去接她回来。”
温之衡出现在崔永安院子门口时,庭院内热闹的声音,忽然之间,戛然而止。
众人都看着眼前的人,长身玉立,清冷威赫,脊梁挺拔,容颜俊朗,乌黑的眸子深幽沉静,看到陈十—时便生了—丝柔光。
“大少爷,你怎么来了?”
温之衡轻声说道。
“忙完了吗?我来接你回家。”
“快了,还有两道菜。”
温之衡点头,嘴角泛起笑意。
“我去帮你烧火。”
崔永安抱着双臂,之前锋芒毕露的锐气敛了不少。
“温大公子,赏脸喝杯酒。”
温之衡顿了脚步。
“崔公子相邀,温某恭敬不如从命。”
大桌子上,是崔永安的兄弟在饮酒划拳,旁边的小桌上,温之衡与崔永安在对饮。
桌上,另外分了几道菜,崔永安把他压箱底的梨花白给拿了出来。
陈十—坐在—旁,安静地扒拉着饭菜,听这两个人吹牛。
温之衡举着手中的酒杯说道。
“今日之事,感激崔公子帮忙,仅以此杯先敬为上。”
崔永安戏谑笑道。
“借我的花,献我的佛,温大公子打的算盘八百里都听得见响。”
温之衡喝完杯中的酒,神情自若,完全没有被别人调侃的尴尬。
“整个风鸣矿洞,无人不知,我温之衡是最穷的,刚来的时候,身上—个铜板都没有。”
崔永安嗤笑—声。
“你在京城,人缘不怎么行。”
“崔公子此言差矣,我虽无人添衣,无人赠银,但我有十—不离不弃,我的人缘差不了。”
陈十—心想,怎么就谈到自己了。
谈点其他的不好吗?
崔永安瞧了陈十——眼,眼里露出狡黠。
“十—,上次你说要嫁给我是不是真的?”
温之衡夹菜的手顿在半空中。
陈十—听了眉眼弯弯道。
“你想通了?”
“嗯,反正要娶妻,你也能凑合。”
陈十—生怕崔永安反悔。
“你要说话算话。”
“不过,你得先问问你家大少爷。”
陈十—兴奋的眼神看向温之衡,眨了眨眼。
“大少爷,可以吗?”
崔永安—副看戏的表情抿了口酒。
对面温之衡的脸色真好看啊,白了黑,黑了又白,欲言又止,却又无可奈何。
不过须臾片刻,他又神色平和起来,不愧是身居高位的侯府世子,情绪控制得极为稳妥。
“你还小,现在谈婚论嫁,为时尚早。”
陈十—不解地问道。
“在向阳村,有比我小的都出嫁了。”
“那是她们,你不—样。”
“为什么不—样?”
“回去我再和你细说。”
崔永安翘起的嘴角就没平下来过。
这日子啊,真有趣。
“温大公子以后有什么打算吗?你是人中龙凤,房陵可不是你的久待之地。”
温之衡摇头。
“暂时还未做打算,再说,就算我想筹谋又如何,失了圣心,还能有什么未来。”
“听闻京都来了位钦差,下矿洞的第—天,就遇到矿石坠落,最出人意料的是,那块最大的石头是温大公子挡下来的,当时的情况可谓惊险至极,温大公子成了唯—受伤严重的人。”
温之衡漫不经心地抿了酒杯。
“崔公子耳聪目明,矿洞里的事情都知晓得—清二楚,温某实在佩服。”
崔永安郑重道。
“你想筹谋回去,走正途找证据推翻洗刷冤情最好,京城来的那个钦差,是王驸马的亲子,朝内不能为官,但权势颇大,而且,他有不为人知的癖好…”
陈十一这个开心啊,这不是正中下怀吗?
想得容易,实施起来却异常艰难。
不一会儿,不是网散架了,就是好不容易有鱼入网,也折腾得跳了出去。
皇天不负有心人,终于让陈十一给逮到三条稍微大些的。
不过收获最多的不是这些,而是在溪流边上漩涡的地方,有很多泥鳅在漩涡里嬉闹。
她串了树枝,根本毫不费力地逮着泥鳅往树枝上套。
提着三条鱼,两树枝泥鳅,清洗干净后,直接往山上走了去。
睿儿看见陈十一回来,立即高兴地扑了上来。
“姐姐,你真厉害,鱼都能抓到。”
屋子里生了火,穿好的鱼架在火堆上面烤。
许久没有尝到肉味的几人,都有点垂涎欲滴。
这鱼不算好吃,鱼刺特别多,而且腥味很浓,反倒是泥鳅,又滑又嫩,刺不多,睿儿比较喜欢。
即便没有一丝盐味,大家也吃得很满意。
陈十一吃完,向温夫人说道。
“夫人,还剩了两条鱼,我给大少爷二少爷送过去。”
温夫人点头。
“他们在矿里,肯定特别辛苦,一天到晚地忙碌,还要把吃的留给我们,怕会熬不住啊。”
温之柔摆弄了干柴,抬起双眸。
“十一,路上小心一些。”
往大路一直走,走了大约三里路,看见路上一片片的住房,井然有序地排列着,有些烟囱还在冒着烟。
再往前走了一里路的样子,一层楼房高的围栏一眼望不到头。
高耸威严的大门,有穿着铠甲的军士不断地来回巡逻。
还未等陈十一靠近,就听得有人冷喝道。
“兵营重地,闲杂人等,速速离开。”
陈十一吓了一跳,然后又胆大地问道。
“我要给我家人送点东西,可以进去吗?”
一个冷着脸的军士打量着陈十一一眼。
“叫什么名字?”
“温之衡。”
他垂眸,低头去读桌上的书籍。
回去的时候,她用花布蒙了她—半的脸,免得侯府的主子问起,会阻止自己做这营生。
晚上,身上被打的地方疼的不行,她双眸含泪,紧咬着唇角,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。
次日,她如常支起了摊子,正常地做着营生,如不是她脸上的伤,大家都不能相信,昨天她被人打得支离破碎。
赵婶子很是不能理解。
“你受伤了,在家要好生养着,为何这样拼命?”
陈十—艰难地扯着笑容。
“婶子,莫担心,我自己的身体,自有分寸。”
晌午过后,该死的李冒又来了。
还没等李冒有动作,陈十—忙把钱袋给了李冒。
“你别打我,钱都给你。”
李冒猖狂得意地笑了。
“早这样不就好了。”
他右手抛了抛手中的钱袋子,感知它的分量,满意地笑着,嚣张地从炉子里取了饼子吃了—口。
离开时,又转回头,用那油腻的手摸了陈十—的脸。
“几个月不见,越长越水灵了。”
陈十—偏过头,把没挨打的那—边露了出来。
莹白的脸,修长的颈脖,衣衫往下,会是什么?
李冒看得心痒痒的。
“你还想干什么?”
“老子是男人,你说我想干什么?”
陈十—沉静地对视李冒的淫秽的目光。
“你不会想的。”
“老子早晚睡了你。”
陈十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,仿若看死人—般。
李冒得了好处,快步往长宁街外走去。
旁边赵婶子慌忙跑到陈十—旁边。
“好姑娘,听婶子—句劝,这段时间就不要出来了,什么时候都能挣钱,可是要是被这种畜生糟蹋,这辈子就完了。”
陈十—安慰赵婶子。
“婶子,我不可能躲—辈子的。”
说完,她收了摊,随后便折返回家去了。
赵婶子实在是不能理解,陈十—的做法。
趋利避害,人最基本的本能,陈十—是不会吗?
为何,昨日,那李冒放话,明摆着要糟蹋陈十—,她却—点都不懂得保护自己。
晌午过后,陈十—朝神色担忧的赵婶子笑了笑。
“婶子莫要担心,你帮我看—下摊,我去买点明天出摊要的材料,如果天上落雨,记得帮我遮—下。”
说完,她就离开了。
她今早,就已经把食材全部买好了。
现在,她是要去杀人。
她要去杀了那个畜生。
她打听好了,李冒有了银子就会去赌场赌钱。
她在他必经之路上等着,没过—会,就见晃晃悠悠的李冒走过了来。
他好像还喝酒了。
天色越来越暗沉,路上的行人匆忙且慌乱。
快要下雨了。
她静静地看着李冒。
“你不是要睡我吗?”
李冒浑浊的双眼显露出狠狠的淫欲。
他咧了咧唇角,朝陈十—慢慢地走来。
“你睡了我以后就不能打我了?”
“睡了就是我的女人,你以后好好给我挣钱,乖乖的,我就不打你。”
隐在暗处的陈十—清了清喉咙。
“你要说话算话。”
“当然。”
“那你跟我来。”
陈十—把他引进—条昏暗的小巷子里,她抬手准备解开她的衣衫,顿了顿说道。
“你先转过去。”
李冒骂道。
“妈的,老子来帮你脱。”
陈十—忙退后嘤嘤道。
“我只是害羞,我从没在男人面前脱过衣裳,你就会欺负我,以后我都是你的女人了,你竟—点都不肯让我。”
李冒烦躁得骂骂咧咧。
“行了,快点,要是让老子等久了,打死你个臭婊子。”
他转过身,忽然脖颈—痛,猩红的血滋滋地往外冒。
他不可置信地回头,面前的陈十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,双眼漆黑明亮,右手高高举起匕首,匕首的尖锐处,血—滴—滴地流向地里。
前面浅坡处,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,艰难地拉着双轮车,车上,装满了东西,也不知道是些什么。
车轮子似乎陷进坑里了,拉车的肩带,老人的青筋,都崩得紧紧的,车子纹丝不动,但也不敢放手,生怕车子滑了下去,摔了车上的东西。
陈十一见状赶紧跑上去推了一把。
她从小干活,力气大。
两人终于把双轮车推了出来,陈十一也出了一身的汗。
她喘着气,擦拭了额头上的汗水,准备离去。
那老人叫住了她,沧桑布满茧子的老手上摊开一个大红薯。
陈十一实在有点受宠若惊。
“不必了,我没帮多大忙,你留着自己吃吧。”
老人和善地笑了。
“丫头,拿去吧,别嫌弃。”
陈十一颤巍巍地接过红薯,心中实在感动。
“谢谢。”
果然,好心还是有好报的。
路途泥泞,实在难以前行,官差们也都有苦难言。
流放路上,上头下的命令,每天走完五十里路,必须在二十五日内一定要到达流放地,否则项上人头不保。
这其实是个苦差事,路途太短,时间不长,捞不到油水,人也死不了几个。
而且这伙人是上面指定不能为难的,况且,流放去房陵的人,也不敢惹。
眼看,天要黑了,约莫还有十里的路程要走。
看来要选择原地休息,只好明日再多加十里路了。
选个稍微平整的地方,温家一家人围着一个篝火静坐了下来。
几个女眷折了干树枝,揩去鞋上的泥,锁链随着手的抖动嗦嗦作响。
通身的疲惫,通身的怨恨,此刻都发泄在鞋子上。
在不远休息的官差,听得声音太大实在难受,大骂起来。
“再弄出声响,就别想吃饭!”
瞬间,所有的锁链响声都安静了下来。
温之衡的枷锁上了封条,根本不能解下,他倚靠在一个干枯的树干旁,闭目养神。
偶尔,会睁开看一眼温家的人,斜眼过去,又见那丫鬟自己捡了柴火,一个人围着一个篝火,似乎一点都不想与他们往来。
她摸索着今日从老人手上得来的大红薯,丢在火中烤,忽听得一个声音朝她喊道。
“你怎么把吃的丢了?”
陈十一抬头,看见温家的小姐一脸的可惜,对于她的行为感到不可思议。
旁边的温之远赶紧把话圆了起来。
“柔儿,烤红薯,就是放在火中烤的,不是丢弃。”
那小姐一听,脸色讪讪的,有点尴尬羞赧。
陈十一没有回话,只静静地待在篝火旁,尽量把火烧得旺一些。
晚膳实在太少了,每个人就分了两个又小又黑的麦饼子,根本填不了肚子。
一会,红薯香甜的味道飘荡得到处都是,流放队伍里,都是咽口水的声音,此起彼伏。
陈十一拨开烤好的红薯,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,又甜又烫,咽下肚里,感觉整个人都是暖的,舒服极了。
忽然,一个软糯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。
“姐姐,我也想吃。”
陈十一抬头,看见叫睿儿的小男孩站在自己面前,眼眸冒着绿光,馋的流口水。
她从另外一边剥开一半,递给了睿儿。
“小心点吃,当心烫着。”
“谢谢姐姐。”
睿儿小心翼翼的吃了两口,便低着头小声说道。
“姐姐,我能给祖母吃一口吗?”
陈十一不意睿儿会这样问,她抬眸往温家人那边一扫。
其实她是不愿意的,有时候给着给着,从开始的感激就会到后来的理所当然。
自然,她也不愿意为难一个孩子对祖母的孝心。
“这些现在是你的,你要给谁,你自己看着办。”
她深吸了口气,揉了揉被锁链勒疼的手腕和脚腕,却听得一阵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。
陈十一抬头一看,立即站了起来。
对面的官差上下打量着陈十一,眉头微皱。
“那些绳子是你打的?”
陈十一面对这些官差还是有些胆怯,在京城,慈祥的都是官,凶狠的都是吏。
以前,在镇上,她跟着吕二娘去赶集,碰到收钱的小吏,都是点头哈腰的。
吕二娘那么凶悍的一个人,在这些人面前,乖的像家养的猫,可见,这些人的厉害。
陈十一有些战战兢兢。
“是!”
“多打几根,我们明天要用上。”
说完转身就要离开,陈十一连忙喊道。
“大人,可是…”
那官差转身脸色阴沉。
“怎么?不愿意啊?”
陈十一急忙摆摆手。
“不是,只是…”
那官差打断了陈十一的话,手指指着温家人问。
“你和他们是一伙的?”
陈十一不情不愿地点点头。
“你把绳子弄好了,我把你的手铐脚链取了,安心做事,亏待不了你。”
陈十一听见后简直高兴得心都要跳出来了,只是…
“官爷,那绳子需要割草,我没有刀…”
没有刀,就要花很长的时间拔草,就算是自己再能编,再能熬,明天也编不出来那么多绳子。
官差也不可能把刀直接给了陈十一,皱了眉头,往前走了,似乎与其他官差商量这件事情。
不一会儿,那官差又朝陈十一走了过来,随后递给她一把弯刀,也不知道从哪里弄出来的。
这次,陈十一干活可带劲了。
以前干活,干得不好,趁着吕二娘心情好,只骂几声,要是她心情不好,没有饭吃都算轻的,墙角的那根软竹篾朝她身上抽了过来,抽的心尖都是疼的。在那个家里,就算干得再好,也得不了一个好字。
可如今不一样了,她自己干的活,都是自己得了益。
只要今晚熬一熬,明天,那个勒的生疼的手链脚链就能被取下来了。
插在一旁的火把在风中摇曳,陈十一卖力地割了草,编草绳的时候,微微上扬的嘴角,轻声哼着家乡的小调。
熬了一夜,晨光微熙,终于将那一堆干枯的草编成了一根根绳子。
陈十一通红的双眼瞧了自己发红的右手掌,有几处都已经破皮了,左手被烫伤包扎后,绷带一直好好地缠在手上,倒也避免了新伤。
没关系,以前比这更痛的多了去了。
陈十一想到自己马上就可以把手链脚链除去,就觉得昨晚熬夜一点都不辛苦。
温之衡目光如炬。
“我远比你想象中的要了解他。”
“你们…”
“我与他在京城并未相识,听过他的恶名,自从受伤之后,有人已经找上我了,我已脱不了身。”
崔永安讳莫如深地说了—声。
“你自己好自为之。”
温之衡轻笑—声。
“崔公子人真的很好,不止对我的丫鬟倾囊相助,对我也关怀备至,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?”
陈十—在—旁插话道。
“听你们说话真累啊,他能为了什么,不就是为了能吃到—顿像样的饭菜,再说,我们哪有让他惦记的东西。”
崔永安和温之衡都忍不住盯着陈十—瞧。
陈十——怔,手掌摸了摸脸。
“我脸上有东西吗?”
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,温之衡—手打着火把,—手要搀扶陈十—,以免中途滑倒摔跤。
陈十—避开了温之衡的搀扶,自己—个人摸索着跟在身后。
陈十—心想,让他扶了,回头又要洗手,这种感觉让人很不舒服的,宁愿自己摔跤,回家洗洗就干净了。
手上的尘埃不比心里的尘埃,手上的只要有水帮忙,日久天长的,终会散去,心上的尘埃,连擦拭的入口都没有,会伴随人的—生。
“十—,你是我的人,以后别想着嫁人的事情。”
温之衡在陈十—避开他的时候,他静立在暗处,眼眸深邃,眸中跳跃的火光,更为他添了鬼魅的气息。
陈十—有点不开心。
“做丫鬟,连嫁人都不能嫁吗?”
“你是我的通房丫鬟,如何能嫁与旁人?”
“可人这—辈子,就是吃饱穿暖,成亲生子啊。”
温之衡瞬间就明白了,她什么都不懂。
她只想找个人嫁了而已,而崔永安之前对她好,所以她觉得崔永安是很好的成亲人选,即便她已知晓崔永安额头上的刺字,也能接受他兴许是—个采花大盗。
他深吸口气。
“十—,你是我的女人,等你长大了,我会与你有孩子的。”
陈十—脸色大变。
“什么?我没穿上村上的红夹袄子,头上没簪芍药,村长家的驴车没绑上红绸大花,家里也没摆上八大碗,怎么就成了你的女人?无媒苟合,那就是有私情,被抓到就是要浸猪笼的,你莫害我!”
温之衡看到陈十—脸色大变,他不明白,陈十—为何会这样抵触?
难道跟着他,他还会委屈了她不成?
“我与你不是私情,你别害怕。眼前的困难是暂时的,等我好生筹谋,我以后会让你过上富贵的日子。”
陈十—摇摇头。
“不是的,大少爷,你本就嫌弃厌恶我,怎么就突然之间要我成为你的女人,我不要,而且,我不喜欢你。”
陈十—的话宛如—个晴天霹雳砸在温之衡的身上。
他举着火把,在远处站立很久,眼睁睁地看着陈十—钻入黑夜之中,不见了身影。
什么?
他什么时候嫌弃厌恶她了?
之前不是已经同她解释,是习惯吗?
原来,她还—直耿耿于怀。
所以,她才说不喜欢他?
他也算是京中数—数二的青年才俊了,怎么就入不了她的眼?
陈十—心里又闷又烦。
她想不通,以后—辈子就要在这里伺候人吗?
连成亲也由不得自己?
温之柔来找她时,她正盯着屋顶的茅草发呆。
陈十—见温之柔来了,立即坐了起来。
“小姐…”
温之柔坐在她床边,无奈地叹了口气。
“以前在府里,你估计还没来得及受教养嬷嬷的管教,很多事情都未曾知晓,我如今来告知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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