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娘娘一滴泪,演到帝王送凤位沈青拂宁玄礼最新章节

剥壳的小蛋蛋 著

其他类型连载

她头顶珠玉冠,两条白纱随着夜风浮动,一身清冷圣洁的白衣,翩翩而过,欣然接过路人手里的还愿牌子,系在孔明灯上。点灯,放飞。一双手纤细白皙,犹如画上观音那般,似真的下了凡尘。竟还蒙着脸,更显得神秘庄重了。谢摇光颓靡的眼神顿时泛起光亮。这样赤裸裸的视线,难有好意,沈青拂不动声色的继续给过客系上还愿牌。凤凰台上有不少来酬神还愿的过客。只要将自己的还愿牌写好,递给扮成各路菩萨的酬神客,再由他们亲自系在孔明灯上,放飞出去也就是了。此地除了观音,还有文殊、普贤、地藏王等等……“观音娘子的许愿牌最灵了,我去年就是在这儿许的愿,今年是特意来还愿的。正正好,又遇上观音娘子了。”“求菩萨保佑我儿生个大胖孙子!”“求菩萨保佑我老婆每天少让我跪一顿搓衣板!”...

主角:沈青拂宁玄礼   更新:2025-01-03 19:09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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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沈青拂宁玄礼的其他类型小说《娘娘一滴泪,演到帝王送凤位沈青拂宁玄礼最新章节》,由网络作家“剥壳的小蛋蛋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她头顶珠玉冠,两条白纱随着夜风浮动,一身清冷圣洁的白衣,翩翩而过,欣然接过路人手里的还愿牌子,系在孔明灯上。点灯,放飞。一双手纤细白皙,犹如画上观音那般,似真的下了凡尘。竟还蒙着脸,更显得神秘庄重了。谢摇光颓靡的眼神顿时泛起光亮。这样赤裸裸的视线,难有好意,沈青拂不动声色的继续给过客系上还愿牌。凤凰台上有不少来酬神还愿的过客。只要将自己的还愿牌写好,递给扮成各路菩萨的酬神客,再由他们亲自系在孔明灯上,放飞出去也就是了。此地除了观音,还有文殊、普贤、地藏王等等……“观音娘子的许愿牌最灵了,我去年就是在这儿许的愿,今年是特意来还愿的。正正好,又遇上观音娘子了。”“求菩萨保佑我儿生个大胖孙子!”“求菩萨保佑我老婆每天少让我跪一顿搓衣板!”...

《娘娘一滴泪,演到帝王送凤位沈青拂宁玄礼最新章节》精彩片段


她头顶珠玉冠,两条白纱随着夜风浮动,一身清冷圣洁的白衣,翩翩而过,欣然接过路人手里的还愿牌子,系在孔明灯上。点灯,放飞。一双手纤细白皙,犹如画上观音那般,似真的下了凡尘。竟还蒙着脸,更显得神秘庄重了。

谢摇光颓靡的眼神顿时泛起光亮。

这样赤裸裸的视线,难有好意,沈青拂不动声色的继续给过客系上还愿牌。

凤凰台上有不少来酬神还愿的过客。

只要将自己的还愿牌写好,递给扮成各路菩萨的酬神客,再由他们亲自系在孔明灯上,放飞出去也就是了。

此地除了观音,

还有文殊、普贤、地藏王等等……

“观音娘子的许愿牌最灵了,我去年就是在这儿许的愿,今年是特意来还愿的。正正好,又遇上观音娘子了。”

“求菩萨保佑我儿生个大胖孙子!”

“求菩萨保佑我老婆每天少让我跪一顿搓衣板!”

往来过客愈来愈多。

漫天的孔明灯乘风而去。

被太子殿下遣来保护沈侧妃安全的两个侍卫,眼瞅着凤凰台上人就没了,这人太多了,一不小心就看花了眼。

眼前这扮观音的好几个,却没一个是沈侧妃!

这事干的!

“坏了,要是让殿下知道我们跟丢了沈侧妃……”

“赶紧去找吧!”

凤凰台下,幽暗小巷。

谢摇光一路尾随着沈青拂,摇摇晃晃的跟到这里,露出一抹邪笑,“观音娘子,别跑了,前面是死路。”

沈青拂陡然回身,额前冒出冷汗。

这幽暗小巷一个鬼影都没有,外面分明这么热闹,好像这里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有任何人发现。

侍琴赶忙护在沈青拂跟前,“你是什么人!”

谢摇光一把推开她,“躲远点,本世子对你没兴趣。”

他这力道竟是十分大,侍琴一下跌摔在地上,沈青拂惊呼,“侍琴!”

谢摇光步步紧逼,

沈青拂步步后退,眼看就要贴在了身后的墙壁上,她吓得脸色苍白,眼里蓄满泪意,不知所措的往后退了又退。

侍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,“主子!快跑!”

沈青拂赶忙弯着身子跑进了暗巷深处,越跑越幽静,她忍不住双腿打了软,再往前跑过去,越过两条小巷,这最后一条竟真的是死路。

她喘着粗气,额前的冷汗掉了一滴。

“观音娘子。”谢摇光的声音戏谑又露骨,“你不是来普度众生的吗,那你来渡我如何?”

她猛然回过头,重重的深吸一口气,胸口跟着快速的起伏,她慌忙拔下发间的石榴花钗,抬手对准了他,“不准再往前一步,否则,别怪我不客气。”

谢摇光嗤笑,“你瞧你,吓得手都抖了。”

他指尖轻轻一推,石榴花钗掉在地上。

沈青拂惊吓的瞪大眼睛,一滴泪跟着落下,“不,别过来!”

……

庙会,桥边。

两名侍卫匆忙来报,“四爷,属下失职,凤凰台人数众多,属下跟丢了沈主子,暂时……还未找到。请爷责罚。”

宁玄礼皱眉,“无能。”

人头攒动,熙熙攘攘。

他的眉头越皱越深,“长晖,你在此看顾元侧妃,孤亲自去寻。你们两个,跟孤一起。”

“是。”

楚灿正在桥边放花灯,她手一推河灯,骤然脚下一滑,整个人栽进河里,“啊!”

她扑腾着,灌进去好几口河水,

“灿灿!”

宁玄礼惊讶之余赶忙走过去,四周路人指指点点着赶紧让开路。

怜香吓得一跪,“爷,我们主子不识水性啊!”

眼看着楚灿在河里淹了好几下,

宁玄礼果断跳入河中,游过去,一把抱住楚灿,将她抱上了岸,他按压她胸口,按压了几次,楚灿终于把河水吐了出来,“咳咳……”

她虽吐出了水,却仍在昏迷之中。

“灿灿,醒一醒。”宁玄礼拍了拍她脸颊,她仍旧未醒。

“长晖,去请郎中。”

“属下立刻去。”

宁玄礼抱着楚灿进了附近的客栈,

他换下湿衣,又着怜香给楚灿也换上干净衣物。

宁玄礼对侍卫吩咐道,“元侧妃意外落水,昏迷未醒,你们去找沈侧妃,务必找到。”

“是。”

……

暗巷。

谢摇光酒醉一摇一晃,抬手就要揭开沈青拂的面纱,

却听她冷笑一声,“贱人,跪下。”

谢摇光怀疑自己听错,他眯起醉眼,眼前之人哪还有方才的娇弱退缩,她立于阴影之处,昂着头,发冠上的丝绦随之飘扬。

“什么?”

“没听见么,我让你跪下。”

沈青拂冷了脸,长长的衣袖里捏出一柄琵琶鞭来,她一鞭子甩过去,“跪下!”

谢摇光被打中小腿,跟着倒地,这疼痛,让他终于清醒了过来,他倒吸一口凉气,“嘶……呵呵,你还挺凶猛。”

他话音未落,身上又挨了两鞭子。

沈青拂不跟他废话,狠狠的抽了他一顿,心头才舒坦了点,“世子爷,你不是很想被观音普渡吗?”

她手中长鞭贴近男人的下颚,托起。

她俯身,居高而下,圣洁纯白的衣裳在这暗巷里显得格格不入,“这,就是我渡你的方式。”

谢摇光反而一声邪笑,“呵……哈哈!”

他满身鞭痕,血色染了衣衫,竟真的跪下去,双膝跪在她跟前,嘴角咧开,“观音菩萨怜爱世人,岂会满手血腥?”

“啪!”

又是一鞭子。

沈青拂利落的赏他一鞭,他也不躲,反而很是享受一般眯起了眼,“哈哈……再来几下。”

沈青拂冷厌的低觑他,“怎么,给你打爽了是吧。”

她扬起脚踏在他肩头,用力一踩,“世子爷,你真贱啊。”

她只是恍惚记得,书里的谢摇光,除了爱美人以外,还有点特殊癖好,没想到这书里一笔带过的东西,竟是真的。

谢摇光笑得颓邪,他本就是糜烂的人,

“呵呵,求观音菩萨赐我。”

“赐你什么。”

“赐我得见观音的真容。”

沈青拂冷笑,“你做梦。”

她长鞭一甩,又是一鞭子。

谢摇光被打中了脸,这张妖孽脸妩媚动人,平添了一道浅淡伤痕,他抚上自己的脸,低沉的笑,“你真狠哪,原来是菩萨面,蛇蝎心。”

“不劳世子爷夸奖。”

沈青拂俯身,一脚踩踏在他身上,冷冷道,“你肉眼凡胎,竟妄想渎神,这次,我饶你一回,若还有下次,我一定收了你这条贱命。”

她直起身,收好长鞭。

随意扔下句话。

“贱人,好好跪着吧,忏悔你的罪孽。”

直到那抹白色的身影在他眼前消失,

谢摇光才强撑着倒在地上,望向夜空,他似乎喃喃自语,你,到底是谁……

……

客栈。

季长晖请了郎中,照方抓药,煎药,饮药,楚灿才醒了过来。

怜香喜极而泣,“主子,您醒了就好了。”

宁玄礼放下心来,眉头却仍未舒展开。

两个侍卫来报,手里拿着一支石榴花钗呈上,“回殿下,属下在一处暗巷发现此物,似乎是沈主子的东西。不过暗巷附近已经找过,没有沈主子的踪迹。”

“这是,皇后娘娘赏赐的。”

楚灿虚弱道,“我和沈妹妹每人一个,想来是她不小心掉了。”她垂下眼,藏下眼底的冷芒,“殿下,不如你亲自去找找吧。”

宁玄礼早已想亲自出去寻,

碍于楚灿没有转醒,他也不好抽身,他旋即吩咐道,“怜香,照顾好你们主子。”

“是,奴婢知道。”

待太子殿下走后,

楚灿立刻吩咐,“怜香,你也出去找找,最好是能让殿下亲眼看见。”

“奴婢明白。”

……

南风馆。

琴棋书画四公子布下残局,专待有缘人破局。若破四局者,必有彩头。

琴公子跟棋公子已经输了,站在一旁观战。

他们在南风馆做了多少年的清倌儿了,从来没见过扮成观音来他们这儿消遣的女子,她看着既不是贵妇,又不是千金小姐。不知她到底是何身份。

室内有脂粉浮香流动。

这些做小倌儿的男人们身上都是脂粉味。

要不是为了让宁玄礼在这儿发现她,她是绝对不会来南风馆的。

沈青拂快速的在画公子的莲塘残画上,画下几只蜻蜓。

又转身写下笔墨,对上书公子留下的残书。

“拨雪寻春,烧灯续昼。暗香院落梅开后。无端夜色欲遮春,天教月上宫桥柳。”这是书公子的残书。

沈青拂对的是:

“花市无尘,朱门如绣。娇云瑞雾笼星斗。沉香火冷小妆残,半衾轻梦浓如酒。”

跟着有馆主叹道,“哎呀呀,咱们这位姑娘赢了,今天的彩头可大得很呢。”

沈青拂一脸单纯的欣喜,“是何彩头。”

馆主一愣,“姑娘竟不知么?”

沈青拂摇摇头。

只见那扮成观音的姑娘,逐渐被四个南风馆的男人围住。

季长晖彻底不淡定了,咽了咽口水,好奇的看了眼自家的太子殿下,果然是一脸阴沉……

“殿下,沈主子这……”

“闭嘴,出去。”

“……是。”

只听那四周男人的笑声越发刺耳,“姑娘不知道,咱们南风馆的彩头是什么,竟还来破局,真是闻所未闻呐。”

沈青拂茫然的怔了怔。

直到是一道清冽低沉的声音响起,伴着一丝愠怒,“夫人,让为夫好找啊。”

她欣然的转过头去,“夫君。”

宁玄礼语调难掩愠色,“枉我为你如此担心,你倒是快活。”

他掠过那四人,顿时眯起墨眸。

“来这儿找乐子来了?”

“不是啊。”沈青拂连连摇头,解释道,“只要赢了就有彩头,我只是想讨个彩头送给夫君。”

她果然不知这南风馆的彩头是什么。

宁玄礼气极反笑,“哦,这说来我还得多谢夫人?”

“姑娘,你赢了,这彩头便是我们四个,你任选一个。”似乎是琴公子在说话。

沈青拂顿时愣住,“什、什么?”

“南风馆的规矩向来如此,请姑娘选吧。”

“放肆。”宁玄礼一声沉怒。

热闹的南风馆周遭顿时鸦雀无声。

“尔等是何宵小之徒,也配让我夫人选吗。”宁玄礼冷声道。

他扔下话便一把抱起沈青拂,附在她耳际,“夫人,你说是吗?”

沈青拂又怯又怕,抱紧了他,眼里满是后悔,“夫君所言极是。”她咬了一下嘴唇,“是我误以为这个地方是什么风雅之地呢。”

她像是个小兔子一样往他怀里钻。

宁玄礼索性抱着她上了楼,“这种地方,孤也是头一次来,不如就在这里吧。”

“什么……”沈青拂讷讷无声。

“这会儿知道怕了?”他嗓音低哑,“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来找别的男人。”

“妾没有!”

“没有也无妨。”

他抱着她踢开一扇门,进去,放她在榻上,那一条丝帕勒得她脸上都浮现痕迹了,他单手解下,抚了抚她的脸。

“这么乖,都没解下来过。”

“夫君叮嘱我的话,我自不会忘。”

“阿拂好乖啊。”他哑笑着抱着她放在自己身上,从容的躺在下面。

沈青拂这身白衣罩住了他的腰身。

“呃!……殿下!”

宁玄礼眼底滚烫,就算是这样圣洁的面孔,也有染上欲色的时候,更让人沉沦,他低声道,“阿拂在上面。”

……

……

南风馆外,

侍琴看见了怜香,赶忙装作焦急的样子来回踱步。

怜香上前,“侍琴,怎么只有你一个,沈主子呢?”

侍琴着急忙慌的说道,“我正说呢,主子方才还在巷子里等我去给她拿孔明灯,我回来了,就找不到她了。”

怜香看了眼南风馆的牌匾,“是吗?”

南风馆附近是有很多暗巷。

而且,这个地方,都是一些达官贵人来寻乐子的,里面有不少小倌儿。

谢世子是爱来这种地方。

想必沈侧妃已经被谢世子带来这里了。

怜香心下拿定了主意,“你慢慢找吧,别怪我没提醒你,太子殿下也让人在找沈主子呢。”

她果断回了客栈,禀告给楚灿。

“主子,奴婢在南风馆,发现了沈侧妃和世子爷的踪迹了,他们绝对就在南风馆,错不了!”


再看第二个食盒,是一套侍卫服,并一个红色的鱼形玉佩。

还有一张纸条:

妾近来读梁祝,唯见两人心意相通,若殿下与妾也有灵犀,妾于灯火阑珊处恭候殿下。

宁玄礼薄唇微微一勾。

阿拂这些鬼点子,怎么会这么多。

……

百花园,偏殿,观星台。

这观星台只建了一半,独有此地没有过多的烛台照明,黑漆漆的,更看不清什么。

但也唯有此地,

能称得上是灯火阑珊之处。

宁玄礼一身红色绣蟒纹侍卫服,头顶墨冠,高马尾垂下,步调不紧不慢。

他腰间系着一块红色鱼形玉佩。

略带薄茧的手里是一柄锋锐的长剑,收在剑鞘里,按兵不动。

他这身装束,比以往少了些矜贵,

但徒添了几分严谨禁欲。

“沈兄?”

听到男人清雅冷冽的声音,

沈青拂才现身,她同样是一身穿惯了的侍卫服,腰上系了一块白色的鱼形玉佩。

她病弱的低咳一声,“李兄,我在这里。”

宁玄礼扶住她,“怎么,贤弟病得很严重吗。”

沈青拂面上不动声色。

心里,爹了个der的,狗男人还真上道。

她继续低弱的喘了一声,“无妨,夜里看话本看得时间久了,许是着了风寒。”

宁玄礼眸色幽深,沁出几分莫名的汹涌。

他俯下身来,贴在她耳际,“沈兄,夜来读的什么话本子,莫不是梁祝吧?”

沈青拂微讶的抬眸。

借着少有昏暗的烛光,她微笑,“不,是聊斋。”

宁玄礼从善如流的笑了声,“沈兄涉猎广泛,真难得。”

沈青拂极为少见的挑了一下眉梢。

“李兄,你忘了,这话本子还是你借给我看的呢。”

“孤……”

宁玄礼面上很快掠过一丝意外的不自然,耳廓红了几分,“我自然没忘。”

他竟不知自己在做什么,

为何会这么配合她,

但同时,又分外好奇,她还能做出什么让他意料之外的小动作来。

沈青拂纤瘦白皙的手指搭在他腰际,

轻轻的划动,并不刻意的屈起手指勾起那条红色的鱼形玉佩。

她抬头望着他,诚恳又欣喜的笑,“李兄,你收下了我送的信物,便是要跟我义结金兰的,如此,那我以后就把你当作我的亲阿兄了。”

亲阿兄……

宁玄礼目光灼灼,视线滚烫。

薄唇轻掀起,声音哑感,“贤弟,此话当真?”

他眼底分明透出几分不合时宜的欲色。

沈青拂看得分明。

呵呵,男人。

她盈透的目光满是真诚,恳切,“自是当真。”

宁玄礼嗯了声,关怀似的语气,“为兄知道东宫有一处汤泉池,贤弟受寒,去池里泡上一个时辰即可痊愈,兄与你一同前去可好?”

她低着头,不说话。

手里有点紧张的摩挲着那块白色鱼形玉佩,哽了一声,“兄长,我还是不去了。”

“为何?”

宁玄礼好整以暇,“你我都是男人,纵是共浴又有何不可。”

沈青拂唔了声,语调略僵,“我,我怕给阿兄过了病气……”

她特意往唇上敷了粉,掩盖薄红的唇色。

这张脸在月色下,竟真有几分病弱的少年气,朗朗明月一般。

他嗓音低哑在她耳际漾开,“莫怕。”

沈青拂肩膀微颤,向后退了一步,眼神飘忽未定,“那,阿兄在此等候,我先去更衣。”

她说着就快步走进了偏殿。

这里烛火昏暗,偏殿还算干净,屏风遮掩,她坐在软榻上解开侍卫服,里面是系得很紧的束胸带,一层一层的绕着。

“啊!”

殿内响起少年惊叫一声。

宁玄礼凝眉,步伐急促的进来,“阿拂?”


皇帝举杯同庆,欣慰道,“朕听闻大皇子喜得麟儿,可喜可贺。”

大皇子起身行礼,“多谢父皇记挂,都是托父皇的福气。”

皇后看了一眼太子,轻轻叹气,“陛下,我大祁自是要开枝散叶才好。本宫听闻太子两位侧妃已出宫祈福,想来不日也会诞下麟儿。”

皇帝淡笑,“皇后不必忧心。”

皇后也是慢悠悠的点了下头,“大皇子府邸姬妾众多,难怪这么快就后继有人,都是陛下和大祁之福。”

相比之下,太子东宫,

只不过两个侧妃。

何日才能诞下孩儿呢。

皇后自顾自饮酒,皇帝递了杯热茶给她,酒过三巡,陛下有些醉了,很快被崔福泉扶着离场。

“恭送陛下。”

“恭送陛下。”

众人纷纷施礼,万寿节也便到了尾声。

楚灿提前坐上了轿辇。

惜玉沉着道,“主子,奴婢看皇后娘娘的意思,似乎是指明太子殿下的后院人少,怕是不日就要为太子选妃,与其到时候是皇后娘娘下旨,倒不如,主子您亲自主动去跟皇后提,主子也能在皇后那儿留下个好印象。”

太子早晚都会有无数后宫。

上一世,他独宠她三年,待她做了皇后,他才开始选秀。

他选不选妃都无甚要紧。

她已经不会为了这点事心伤了。

倒是那个沈侧妃,如此爱慕宁玄礼,伤心的,只会是她一个。

楚灿微笑,“也好。”

宫道的走廊上,侍棋挽着沈青拂的手,一边走一边道,“主子,奴婢听闻,芳华殿前日摔碎了一个簪子,是殿下亲自送给元侧妃的,她说碎就碎了。”

芳华殿已被她安了眼线,

自然摔个簪子这种小事都能一清二楚。

沈青拂漫不经心,“一根寻常的簪子自然入不了元侧妃的眼,想来,她更想要的是太子妃的册宝。”

正说着,走廊上闪过一个身影。

拦住了她。

谢摇光曼声轻笑,“下臣见过太子侧妃。”

沈青拂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周围,好在没人,她从容淡笑,“这位公子是何人,你我从未见过,你怎知我是太子侧妃。”

侍棋警惕的看着他。

谢摇光似有薄醉,压低了声音,“凤凰台上,观音下凡。”

他却没想到,他这话都说了出来,对面的女子却仍是一脸茫然不解,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写满了无辜。

沈青拂摇了摇头,“我不知公子是何意。”

谢摇光此时只有一个想法。

她真能装。

难怪在太子身侧装得这样温柔小意。

可实际,她打人可疼着了,就像母豹子一样,利爪凶猛。想不到此时此刻竟装得这样天真懵懂。

他登时一笑,“侧妃就不怕,太子殿下知道你的真面目吗。”

沈青拂讶然的一怔,懵懂的眼神更显得无措,“我……什么面目?”

谢摇光朝她走近了一步,嘴角咧开,“侧妃没听懂么,真有意思。”

侍棋冷声道,“阁下岂可冒犯太子侧妃,可知有罪。”

谢摇光瞥了她一眼,陡然笑了一下,“你身边的人,倒是都很忠心。”他看了眼四周,已有其他朝臣走近,他行礼告退,“下臣醉酒,胡言乱语而已,竟然惊扰侧妃了,下臣实在该死,下臣这就告退。”

他很快就闪入旁边的小路不见了身影。

沈青拂眸色沁出一点冷意,好在无人察觉,若是有半分差池,真是在劫难逃。

“我们回吧。”

“是,主子。”

……

常熹殿。

季长晖带了一套侍卫服过来。

“沈侧妃,这是殿下特意命尚衣局做的,请您收好。”

“谢过殿下。”

那套侍卫服是比着她的身量做的,换上去甚为合适,沈青拂对着镜子照了一会,像这样男子的衣服真是帅气啊,尤其是配上她手里这把琵琶鞭。

她挥鞭两下,把玩着。

比起沉重的佩剑,还是琵琶鞭适合她。

暗处的身影一掠而过,跪在地上,“主子。”

“惊雪,你这条鞭子,我用着甚好。”她俯身递到他手里,“还给你咯。”

“主子。”

墨惊雪眼底漫出寒意,“元侧妃居心不良,竟在宫外安排谢世子那种浪荡子,不如属下,直接去芳华殿替主子悄无声息的解决了吧。”

沈青拂惊讶的低觑着他,笑了一声,“呵,没看出来,你胆子这么大。”

“只要主子一声令下。”他道。

尽管跪在地上,那身姿挺拔,一双黑漆漆的眼眸里尽是报复的愠怒。

“哎。”

沈青拂悠悠的叹了口气,“可惜,她不能死。”

“为何?”

“因为呀。”沈青拂平淡说道,“死了的白月光是无敌的,活人,可是打不过死人的。”

墨惊雪不懂,皱了皱眉。

“你不懂?”

沈青拂难得耐心,“元侧妃若是此刻死了,她就会活在太子永恒的思念里,太子的心里,永远都是她最完美的样子。”

她盯着镜中的自己,抽出佩剑,

剑影反射着她精致清艳的面容,她却笑得如孩童般天真,“所以,我只好把这白月光,变成白米饭啦。”

-

皇宫,坤宁宫。

须臾几日,已过了皇后的礼佛之期。

太子宁玄礼觐见。

皇后端坐,“太子殿下怎么有空到本宫这里来。”

宁玄礼微笑,“儿臣自不能忘了给母后请安。”

他垂眸看了眼皇后手中的菩提佛珠,“母后手中近来多了一串佛珠,原先从未见过。”

皇后慢慢捻着手里的珠子,“这是你的元侧妃送来的,据说是从国寺求来的,本宫也不愿拂了她的美意。”

“原来是元侧妃送的。”

宁玄礼继而道,“儿臣有意立元侧妃为太子妃,不知母后意下如何。”

皇后没料到他这么直接。

这元侧妃是他的心尖宠,他早就有意立她为太子妃。

近来元侧妃似乎也懂得规矩了,时常来给她敬茶,或是送手抄的佛经,昨日甚至还专门提起,要为太子殿下广纳姬妾的事。

皇后中肯的说道,“她还算是个得体的孩子,只不过……太子妃,是你的嫡妻,将来可是要母仪天下的。元侧妃如今尚未有嗣,家中又无功勋,有何理由立她为太子妃呢。”

宁玄礼沉默了一晌。

“儿臣已答允过元侧妃,会立她为太子妃,儿臣不愿失信于她。”

皇后有点意外的看了看他,“怎么,太子对元侧妃,只是许诺而已吗。”

宁玄礼怔了怔,自是不然。

可他竟然当下并未否决母后,只是淡淡道,“元侧妃母家乃是一品将门,她做太子妃,自然也当得。”

皇后叹了声,“可她终究与你命格相克。”

“相士胡言乱语,母后岂可当真。”宁玄礼否决得很快,“元侧妃心思单纯,若是日后成了太子妃,管辖后宫有任何不懂之处,儿臣自会请师傅教她。”

皇后见他认真,“太子不必心急。”

她思量片刻,道,“如今你已有两位侧妃,不如广纳姬妾,到时候若是元侧妃管理得宜,也好有理由立她为正妃。”

宁玄礼皱起眉头,“儿臣从未想过再纳妾。”

皇后笑了笑,“一国储君,岂能只有两位侧妃?怎么这会儿,太子跟元侧妃倒不心有灵犀了呢。替你广纳姬妾的事,还是元侧妃亲自到本宫跟前提的,本宫倒觉得她此言很识大体。”

宁玄礼眉头皱的更深。

灿灿怎么可能……会让他广纳姬妾呢。

见他不说话,皇后退让一步,“既然太子执意要立元侧妃为太子妃,本宫也不欲横加阻拦。你若真有心立她,就容本宫替你做主纳妾,到时候,本宫自会为你的元侧妃送上太子妃金册,待到寻个好时机,再正式立她为太子妃。太子,如此可好?”

宁玄礼知道这是皇后做得最大让步了。

否则,一句命格相克,在母后这里,灿灿绝无成为太子妃之可能。

宁玄礼沉默了一会,道,“母后做主吧,只是有一件事,新入东宫的人,她们的位份,绝不可再超过侧妃之位。”

阿拂向来纯净,又生得貌美,难免遭人嫉恨。

一下来这么多人,她恐怕应付不了。

日后,灿灿做得了正妃,他会给阿拂一个不逊于正妃的位置,再赐二字封号也就是了。

皇后知道他的底线也在此,为了元侧妃竟做到这种地步。

母子俩的谈话从来都是敞开了谈。

打开天窗说亮话。

她淡淡一笑,“太子,本宫不得不提醒你一句,若是用情至深,可就有了软肋了,你身为国之储君,岂能有软肋呢。”

宁玄礼眸色一敛,“儿臣自然知道。”

皇后满意的勾唇,“太子心明眼亮,本宫很放心。”

她旋即吩咐崔福泉,“福泉,太子妃的金册,你亲自送去芳华殿,交到元侧妃手里。”

“嗻,奴才这就去办。”

芳华殿。

崔福泉谦恭行礼,“奴才给元侧妃主子请安,奴才奉皇后娘娘之命,特意为您送来金册,请元侧妃敬受。”

金册是由十二块黄金打造而成。

金光闪闪,在长案上放着格外刺目。

楚灿欣喜若狂,连忙接过,“儿臣多谢母后恩典。”

崔福泉恭贺道,“奴才恭喜元侧妃了,您尚未有子嗣,已得到皇后娘娘的金册,可见娘娘对您何其爱重啊,过不了几日,相信奴才就要改口,称您为太子妃了。”

太子妃的金册,

掌之,便有太子妃的权利。

她如今是名副其实的太子东宫第一人。

上一世都不曾送来得这么快。

只待过些时日,行了册封礼,她也就名正言顺了。

楚灿一挥手,“有劳公公吉言,怜香,赏。”

怜香赶忙拿了十两黄金送上,“有劳公公了。”

崔福泉哎了声,“多谢元主子。”

他顿了顿,提醒了一句,“奴才跟在皇后娘娘身边,也有十多年了,如今娘娘年岁渐长,越发信了鬼神之说,奴才原先听闻,元主子入东宫之前,皇后娘娘曾遣相士算过卦,说主子您的命格和太子殿下相克,这才只封了侧妃。”

他又笑了笑,“奴才多嘴了。”

楚灿面色微僵,

她怎能忘却此事,她和宁玄礼命格相克,正是她的痛心之处。

她稳下心神,微笑,“多谢崔公公提醒。”

“怜香,你亲自送崔公公。”

“是,奴婢省得。”

金册被她放置在桌案最显眼的位置上。

楚灿抬起手指轻轻划过,冰凉华丽的金色让她心里变得没有那么空虚了,哼,后宫那些女人,尽管就来吧,她正好要报上一世的仇。

……

坤宁宫,宫外。

八角亭上坐着数位妙龄女子,动作优雅,品着茶点。

“请诸位小姐稍候片刻,皇后娘娘还在午休,午休后会传召各位小姐入内的。”

“有劳崔公公告知。”

众人行礼,随后坐下。

萧沉玉自恃貌美,语调尽是不屑,“尔等庸脂俗粉,也配入得太子殿下的眼。”

然而一时并没有人接她的话。

陆遥遥只顾着吃茶点,喝茶水,差点被噎住。

谢瑾瑜一言不发的望着坤宁宫的入口,她知道今日选妾只有皇后在,太子并不在此处,可她还是有些期盼的望着。

白雅然哼笑了声,“皇后娘娘选人,可不是只看容貌的,尚有才学家世。”

她家世颇高,乃是礼部尚书家的庶女。

杜若朝她投去羡慕的眼光,“白小姐家世好,想必定能入选。”

白雅然被夸得昂起了头,“那是自然。”

杜若家世不高,只是个五品文官的长女,家里更有数个弟弟妹妹,都是她一手看大的。

穆红衣似乎惺惺相惜的看了看她,“我家世也不高,父亲只是个五品守将,不过入选与否,也不是我们能说了算的。”

“是啊,一切都要看皇后娘娘的。”人群中有人说道。

不多时,崔福泉前来宣旨,“诸位小姐,皇后娘娘请诸位进殿。”

“是,有劳公公带路。”

……

芳华殿。

“主子,皇后娘娘派人传了口谕。”

怜香进来禀告,“晌午时分,皇后娘娘已选好了众位姬妾,诸位主子已经入住东宫了。”

楚灿拄着头嗯了声,“都有谁啊。”

“回主子。”

怜香道,“皇后娘娘封了十位姬妾。良娣两人,分别是萧沉玉,白雅然,住永安殿。良媛两人,分别是穆红衣,谢瑾瑜,承徽两人,分别是江璃月,顾丝绵,这四位住长明殿。昭训两人,分别是柳若虹,陆遥遥,奉仪两人,分别是杜若,姜忍冬,这四位住甘露殿。”

十人,还真是不少呢。

她记得上一世,选秀,也不过才七八个人而已。

这些名字,她有的很陌生,有的就很熟悉。

比如,萧沉玉。

楚灿眼眸冷了一冷,“永安殿冷清,你派几个人去永安殿侍奉,尤其是萧良娣,她那儿,多放几个。”

怜香转了转眼珠,“奴婢明白。”

楚灿记得杜若这个女子,似乎有些心计,若能笼络,也好。

她旋即吩咐道,“还有,你着人包二十两黄金,送去甘露殿,给杜奉仪,要悄悄的办,不要让其他人知道。”

“奴婢晓得。”

“嗯,我也乏了。”

“奴婢伺候您歇息。”

楚灿揉着脑袋,在榻上躺下,她已许久没这么舒坦过了,彻底睡了个好觉。

沈侧妃,东宫这遭进了这么多人,

想来,你已是彻夜难眠吧。

有这样多的女人,都来跟你分太子恩宠了。

你,一定很心酸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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东宫位份表:

太子妃,正妃,1人。

侧妃,正二品,2人。

良娣,正三品,3人。

良媛,正四品,6人。

承徽,正六品,10人。

昭训,正七品,10人。

奉仪,正九品,15人。

人数是可设的人数,不是现有的人数。


常熹殿。

浴池荡开一圈圈涟漪,沈青拂裹上浴巾,从水里踏出,纤细白皙的脚腕还有莹莹水珠。

侍琴不禁望了一眼自家主子的身材,红了脸。

主子这身材,女子看了都沉醉,

更不要说太子殿下了。

“主子,奴婢把珍珠养颜膏拿过来了,还有您常用的玉容膏。”

这些珍珠养颜膏,还是宁玄礼送的。

沈青拂在同样是他送的珍稀药材里面挑了几样,如雪莲人参等等,一并加进了玉容膏里,敷在身上更加白皙。

涂了这些膏后,

她身上泛着盈透的光泽。

软榻上,她半眯着眼,任由侍琴给她做指甲,凤仙花和木槿花调的汁子,染在指甲上格外好看,再添上一朵小巧的丹桂。

“太子殿下送来的那些养颜膏,你们全数分了去,我一个人哪用得完这许多。”

“主子,这怎么行,殿下送的那可都是御赐的,进贡来的,稀罕着呢,奴婢们怎么敢用啊。”

沈青拂睁开眸,毫不在意,“我说行就行。”

“你们都听好,咱们女人要爱惜自己,女不为悦己者容,女要为自悦而容,可晓得?”

侍琴似懂非懂,“奴婢晓得了。”

侍棋噗嗤一声笑,“主子,这哪个宫里的侍女都没咱们常熹殿过得滋润。”除了可以用御赐的养颜膏,前些日子太子殿下还赐了半年的月俸,足够她们平日花销了。

常熹殿。

太子殿下改的名字。

沈青拂还有点不习惯这个新的殿名,听起来略像供菩萨的庙,还是香火常盛的那种,当着宁玄礼的面,她也只得违心的说喜欢。

哪天她非得逼着宁玄礼也要违心说喜欢。

侍书进来禀告,“主子。”

“咱们放在芳华殿的眼线来报,元侧妃给萧良娣那儿放了眼线,并给杜奉仪送去了黄金以作拉拢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

沈青拂略勾了一下红唇,“侍书的手艺最好,明日要帮我上个憔悴的妆。”

侍书会心一笑,“奴婢明白。”

……

翌日,芳华殿。

楚灿端坐,眼底没什么情绪。

“诸位姐妹都是头一天入东宫,若有不习惯之处,尽管跟我说,我自会为你们安排。”

她手里已有太子妃金册,

自是可以代执太子妃之权。

萧良娣脸上尽是不屑,“元侧妃姐姐,如今已经算是半个太子妃了,东宫后院事务繁杂,姐姐可要掌好金册啊,金册重得很。”

白良娣偷笑一声,借着饮茶的动作遮掩笑意。

穆良媛感激的看着楚灿,行礼,“妹妹家世不高,能得皇后青眼,皆因家父是骠骑大将军手下的守将,妹妹实在要感谢元姐姐。”

楚灿眼里淡漠,随意嗯了声。

“不要动辄行礼了,大家同为姐妹,不必拘束。”

“是。”

正说着,沈青拂姗姗来迟。

“给姐姐请安。”

“起来,坐吧。”

楚灿戏谑的眼神掠过她,淡笑,“沈侧妃昨夜没睡好吧,难怪今日会来迟了。”

沈青拂失魂落魄,自嘲似的扯动了一下嘴角,“让姐姐见笑了。”

她白皙的脸上,眼下的乌青格外明显,憔悴失落,连眼睛都是肿的,黯然神伤,整个人也没什么精神。看上去就知道她一夜未睡。

这样憔悴也盖不住她的容貌。

萧良娣向来自负貌美,少见的惊讶了一下。

楚灿同情的目光看了眼沈青拂,微笑,“今日诸位姐妹已互相见过了,太子殿下政务繁忙,日后也有相见之机,不急一时。”

“是。”

谢良媛的脸上似有失落,稍纵即逝。

陆昭训只顾着吃藕粉桂花糖糕,也不抬头看人。

杜奉仪不说话,一直缄默。

楚灿继而道,“前些日子,我手抄了女论语一书,颇有心得。皇后娘娘又向来都喜欢人品贵重的女子,诸位姐妹不如也回宫抄录一份女论语,明日呈送上来。”

萧良娣脸色微变。

这还没正式当上太子妃呢,就要立威了。

白良娣心直口快,“元姐姐,您深得皇后娘娘喜欢,我们就不跟着掺和了,手抄女论语这样的事,还是只有姐姐才配得上。”

她竟当众反驳。

楚灿不悦的扫了她一眼。

沈青拂人畜无害的眨了眨眼,“白良娣,太子妃的意思,也是为了我们好啊。”

白良娣脸色变了又变。

太子妃!

这沈侧妃竟然称呼楚灿为太子妃!

楚灿微笑,语调顺畅,“我手持太子妃金册,自要为皇后娘娘分忧,诸位姐妹,莫不是要否定皇后娘娘吧?”

萧良娣哟了声,“元侧妃姐姐真是深得人心啊。”

她咬了咬牙,哼,太子妃,什么太子妃,还没行册封礼呢,就算不上太子妃!

杜奉仪若有所思,并未说话。

只听楚灿道,“今日就这样吧,你们都退下。”

“妾告退。”

……

数日过后,太子殿下都未曾进过后院。

这些新人他谁也没见,只在乾清殿处理政务。

萧良娣已派人去了数趟,邀太子殿下用膳,太子也不曾应允。

“主子,芳华殿的眼线来报,说萧良娣一直想请殿下过去用膳,目的是为了对元侧妃有所动作,元侧妃知晓此事,心中已有防备。”

侍琴递上鱼食,“不过萧良娣卡在了第一步,殿下一直没应允她。”

沈青拂一边喂鱼,一边拿支鱼竿往水缸里搅了搅,这下,鱼池活泛多了。

她微笑,“既然如此,那我帮她一把好了。”

乾清殿。

沈青拂递上一个食盒,“季侍卫,这是我为殿下做的人参茶,劳你送进去,我就不叨扰殿下了。”

“属下明白。”

季长晖转身入殿呈上食盒,“殿下,这是沈侧妃着属下转送给您的人参茶,她说不叨扰殿下了,眼下人已经走了。”

宁玄礼皱眉,“叫她回来。”

“……呃,是!”

季长晖又匆匆赶出去,当太子殿下的侍卫太难了。

“沈侧妃,请留步!太子殿下请您回去呢。”

沈青拂意外的转过身,旋即点了点头,“哦,是吗?那我这就回乾清殿。”

她一身鹅黄色绣芙蓉花裙衫,步态轻盈,进了殿内。

宁玄礼记得她这身衣裳是当日在百花园穿得那件,不自知的勾起了唇角,“跑得这样快,都不想见孤吗。”

沈青拂从容的走到他身侧,

“只是送一碗茶罢了,殿下政事繁忙,妾不愿叨扰。”

他视线落在她新作的指甲上,“你这双手生得纤长白嫩,已是足够漂亮了,怎么还配上这样的指甲,倒是好看。”

沈青拂笑了笑,“殿下的墨用完了,妾给殿下研墨吧。”

那双手扶着墨条,一点一点的研磨。

格外好看。

宁玄礼看了好一会,才垂眸接着批折子。

未过多时,季长晖又进来请示,“殿下,萧良娣想请您于午时往永安殿一同用膳,您要去吗?”

“孤没空,不去。”

宁玄礼只埋头批折子,“她是不嫌絮叨得慌吗,每日都让人过来问。”

一旁研墨的沈青拂却叹了声,“哎,妾听闻萧良娣为了讨殿下高兴,一直在忙着研究新菜式,听说那白玉蹄花清脆酸甜,咬一口都要回味无穷,花胶蟹爪羹,甘美异常,还有一味素锦莲藕,佐上时节下最鲜嫩的笋尖尖,更是清香好滋味了,殿下,您就不馋吗?”

“孤看是你馋了才对。”

宁玄礼瞟她一眼,“忙活这么久,才研出这点墨来。正事不好好干,光想着吃。”

沈青拂扁扁嘴,“妾手都酸了。”

宁玄礼捏过她的手,替她揉了揉,语调平淡的回了季长晖,“既然沈侧妃提起,孤就去了也罢,着萧氏好好备着,孤和沈侧妃同去。”

“属下明白。”

季长晖赶忙回了萧良娣身边的杨柳,“殿下同意了,午时便会过去。”

杨柳大喜,“奴婢这就去回主子,多谢季侍卫。”

她说完激动的就跑了。

季长晖哽住,他还没说完呢,怎么跑得这么快啊,他还没说,沈侧妃也会跟殿下一块过去啊。

巳正时分。

书案上几尺高的奏折可算是批的差不多了。

沈青拂看了眼窗外的阳光,已经到巳正了啊,也是时候了。

“殿下,妾记得永安殿那附近还有一座凉亭,正适合下棋,殿下要不要跟妾下两盘?”

宁玄礼捏了捏她的手,“阿拂今日这么勤快给孤磨墨,叫孤怎么回绝。”

“那就谢过殿下啦。”沈青拂笑着贴近男人的侧脸,亲了一下。

宁玄礼耳畔陡然泛红,跟着墨眸染上一点欲色,他倾身,她却利落的旋身躲了开,鹅黄色的长裙在空中转了个圈。

“走嘛,殿下,下棋去。”

她摇晃着手里的团扇,遮住唇间笑意,那双眼分明慧黠,又很快变得纯净清冷。

宁玄礼视线难以移开。

……

永安殿,附近凉亭。

冷暖玉棋子触手生温,黑白对弈,各占棋局一半,难分胜负。

本是打算多下几盘,岂料这一盘下得都如此之久。

宁玄礼很有兴致,能跟他杀得有来有回的人不多,棋局的趣味就在于,破招,解招,拆招,可若是无棋艺相当之人对弈,对个几回合便被杀退,又何来交手的乐趣。

“阿拂棋艺不错。”

“妾只为了赢,什么都做得出来。”

她说着落下一棋,看似自杀的一步,却逼迫他被迫入局,也要跟着被吃掉一大片子。

“伤敌一千,自损八百?哪里算得上高明。”

“以身为棋,要的是气魄,跟胆量。”

她的棋似乎有起死回生之势,隐透出一种宁为玉碎的架势。

宁玄礼淡淡一笑,“阿拂怎么知道,孤就一定会输给你呢。”他说着也落下一子,锋芒毕露。

沈青拂不紧不慢的跟着下。

随即,捏起一颗他的白棋子,慢慢把玩,“妾不止想赢棋……”

宁玄礼挑眉,“还想赢什么?”

她拉过他的手,把棋子按在他手心,“妾还想赢殿下的心。”

宁玄礼陡然怔住。

冷暖玉棋子的温度,岂能比上她手的温度,她继续拢着他的手,带他捏住白棋落在棋盘上,这一步,走错歧路,一子错,满盘输。

她佯装惊讶,“哎呀,殿下,你输了呢。”

宁玄礼眸色晦暗不明,翻涌起波澜,抱着她坐在棋桌之上,“阿拂这样下棋,对孤公平么?”

沈青拂慢悠悠哦了声,“那不然,殿下罚我?”

他抱住她腰身的手逐渐收紧了力道,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她的嘴唇,有点疼,更多的是麻。

“一会儿回乾清殿。”他嗓音哑感。

沈青拂被他拥着,她头搭在他肩膀上,目光却看向天空,太阳正挂在正中央的位置,已是午时了,她红唇的弧度轻轻一勾。

午时。

永安殿,走廊上。

萧沉玉等候楚灿的到来,见她果然应约,心中不免浮上逞意。

“元侧妃姐姐安好。”

楚灿冷淡的望着她,“萧良娣,你派人找我何事。”

“妾听闻姐姐的命格跟殿下相克,妾于坊间寻了一位高人,可以更改命格,姐姐不如一试?”

萧沉玉笑里都是嘲意,“也免得姐姐日夜为此事忧心了。”

楚灿无动于衷。

萧沉玉有些惊讶,她居然不生气?

她咬了咬牙,继续激她,“姐姐自己命格不详也就罢了,若是日后冲撞了殿下,可怎生是好?”

楚灿话音平静,“那就不劳你操心了。”

萧沉玉有些急迫,午时已经到了,殿下马上就会从走廊上出现,她必须激怒楚灿才行。

她也就不跟她客气了,“姐姐,我大祁可没有不祥之人能做国母的,你也不想想,你这样的人,配吗?”

“你!”

楚灿脸色微变,一下扬起手。

这一巴掌就要打在萧良娣脸上。

萧沉玉惧怕似的后退一步,只要楚灿动了手,就会恰好被太子殿下看见,她惧色中藏下一丝得逞的笑意。

然而,令她意料之外的是,楚灿这一巴掌却没有打下来,而是停在了空中。

楚灿轻蔑一笑,“你请了殿下午时前往永安殿用膳,以为我不知道?”

萧沉玉脸色一变。

楚灿压低声音,“萧良娣,我会让你知道,自作聪明的下场。”

她说着这只手反扣住萧沉玉的手,径直带着她的两只手按在自己脖子上,使劲掐住,楚灿大惊失色,顿时无法呼吸了一般。

“萧良娣,你,你要做什么……”


是夜。

烛火通明,一道人影快速闪过。

墨惊雪单膝落跪,“回主子,属下已办妥。”

沈青拂并不抬眼看他,伏在书案上挥毫落墨,她的笔迹向来凌厉帅气,像极了一道道锋锐的竹影。

“嗯,那就好。”

她漫不经心的夸赞,“你的假死药很有用,我很喜欢。”

墨惊雪仰起头来,“主子喜欢就好。属下已按照主子吩咐,顺利把小猫一路送回了靖侯府,交给了小世子看养,小世子很欢喜。”

沈青拂的幼弟,沈青溪。

他是最贪玩的了,平日也没少跟她闹着要养小油炸糕。

如今是遂他心愿了。

沈青拂微笑,“嗯,不错。”

“主子今日哭得这样伤心,就是为了要让太子殿下心疼么?”墨惊雪望着她问道。

“同为男人,你觉得,太子心疼了么?”沈青拂反问。

墨惊雪扯出一抹苦笑,“同为男人,太子自会心疼。”

沈青拂愉悦的勾起红唇,语调懒散,“心疼女人,对男人来说,可是很危险的事。”

墨惊雪深深的看着她,回答道,“总有人明知危险,却还是心甘情愿身处危险之中。越是危险的女人,越是吸引人。”

沈青拂终于低觑了他一眼,

说出口的却是叫人胆寒的话,“所以你要好生藏着点自己。若是万一哪天被人发现了,你知道的,我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牺牲你。”

墨惊雪反而一笑,“属下知道。”

他温柔的凝望着她,“倘若真有那么一天,了结之后,我希望下辈子还能遇见你。”

沈青拂冷淡一笑,“呵,遇见我还能有什么好。你去吧。”

“是,属下告退。”

沈青拂撂下墨笔,往贵妃椅上一坐一倚,梨花木的躺椅悠悠摇晃,她略微翘起腿来,随着摇晃的轻微弧度,舒适的眯起眼睛,手指点着椅背一下一下。

她记得原书里,楚灿记错了太子的生辰。

差一点就脱口而出了。

楚灿对宁玄礼,已无爱意,记错他的生辰日也很寻常。

过后她还曾庆幸,没有当场说出来。不然就要……

怎么才能让她真的脱口而出呢?

沈青拂微微一笑,睁开眼睛,“侍琴,进来。”

侍琴从外面走进,“主子有何吩咐。”

沈青拂不紧不慢道,“明日是初十,是个好日子,你多带几个人去趟东宫的库房,领点织云锦的缎子,就说我要为太子殿下的生辰备下喜礼。你要轰扬的越多人知道越好。”

侍琴一点即通,“奴婢明白。”

她微笑,“奴婢定让芳华殿那位主子,清楚明了的知道此事。”

“嗯,去办吧。”

“是,主子。”

沈青拂继续躺在贵妃椅上,有一下没一下的摇晃。

她真是迫不及待的想看一看,太子殿下,若是被自己心爱的女人,当面说出扎心的话,呵呵,那会是怎样一番情景。

-

芳华殿。

楚灿对着铜镜画起病弱的妆容,她在榻上养了这些天,病气缠绵,怎么也要画出个柔弱又不失风采的妆容来。

她练习了许久,放下手里的青黛。

又换上昂贵的螺子黛,试着画出云眉,一点一点的勾勒,极尽精致。

怜香在一旁夸赞道,“主子,您匠心独运,这样画出来的妆容当真美丽。这几日您虽在病着,可殿下心里还一直想着您呢,时不时就让季侍卫亲自过来问候,奴婢想,殿下如今定是格外思念主子了。”

她当然知道,

此时的宁玄礼,一定对她思之如狂。

想来明日,便可顺利擒之了。

楚灿淡淡一笑,对着镜子练习起笑容,如何能笑得令他心动,“欲擒故纵,最重要在这个擒字上,明日你便去请殿下来芳华殿用膳,再多备上两道我素日爱吃的辣味菜肴。”

宁玄礼是不爱吃辣的。

从前,偶尔也会陪着她,勉强吃上一点。

她就是想试探他,辣味刺激到的是痛觉,若他能甘之如饴,便是最好不过了。

“是,奴婢记下了。”

怜香笑道,“主子,您画着这个妆容啊,就好像病西施一样,明日殿下见了,必定念念不忘!”

楚灿勾起笑意,胜券在握。

惜玉一溜烟进来禀告,“主子,奴婢听库房的姐妹说,绽昙殿那位沈侧妃,让人去库房领了织云锦去,说是要为太子殿下的生辰做准备呢。主子,咱们也早做准备吧。”

楚灿微微一愣。

对了,她怎么差点忘了宁玄礼的生辰呢。

这个月的十六日,就是他的生辰了。

她竟然疏忽了。

她复又自嘲的一笑,哼,原来心死以后,连他的生辰日都记得这样模糊了,不过,无伤大雅。

“知道了。”

楚灿冷淡的开口,“所幸离殿下的生辰还有六日,明日等殿下过来,再行安排吧。”

“主子英明。”

-

翌日,乾清殿。

怜香照吩咐过来请人,“请太子殿下安。我们主子已经病愈,今日请殿下往芳华殿一同用膳,不知殿下是否得空前去?”

“灿灿病好了?”

宁玄礼放下心来,“那就好。”

听到楚灿病愈,他本该是分外欣喜的才对,不知为何,心里的喜悦跟以往比起来也只有五分罢了。

他凝神半晌,微笑,“芳华殿这样近,孤自然前往。”

怜香喜上眉梢,“是,殿下。”

太子殿下在侍从跟随下,前往了芳华殿,午膳已经备上,还没进殿就能闻到香味。

宁玄礼依旧是朗笑,“灿灿。”

他走进殿来,一身墨色日月星河纹锦衣,明月冠束着长发,修长发尾在腰际略是一晃,他虽少年老成,从容优雅,沉稳矜贵,如今自不乏少年气,正是处于少年和男人中间的状态。锦袍掩映着他颀长的身形,窄腰长腿,步调轻稳,就这样走到她面前。

楚灿望着他。

少年的宁玄礼还是一如往昔那般让她心动。

可惜,她已不会爱人。

她眼底的湿意很快被漠然埋下去,她熟练换上练习许久的笑容,顺势牵住他的双手,“殿下,你来了。”

感受到他手心的暖意,

楚灿才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温暖了一下,但这样的暖意,在她荒芜的心里,远远不够。

宁玄礼看着她,嘴角的笑意勾起,“你叫孤过来用膳,孤岂有不来之理。”

她今日的妆容似乎很浅淡,

脸色病白,连唇色也只是有一点点的红罢了。

他本该心生怜惜的,可看到灿灿,却不禁想起昨日,沈青拂,哭得那般虚弱,上气不接下气,脸色也是这样的弱白……

他忘不了她那双红肿的眼睛。

盯着他,一滴一滴的掉下泪来。

宁玄礼心头一颤,沉默了一下,不自然的移开了视线,“灿灿,我们用膳吧。”

“好,殿下。”

楚灿笑着为他布菜,“殿下平日爱吃素菜,所以妾便多备了几道,殿下尝尝。”

素菜味道平淡,被那几道辣味的菜盖住了香味。

宁玄礼慢慢吃着,一言不发。

东宫的膳房所做的味道都是差不多的,他曾经吃过楚灿亲手为他做过的菜,和膳房的味道是不一样的,可今日这些,也不过都是膳房所做的罢了。若不是那日吃过绽昙殿的膳食,他的胃口似乎也没那么挑剔。

也罢,灿灿病了这段时日,还能想着布置菜肴,他又何来这些许计较。

他的灿灿,一直都是最好的。

“殿下,妾这几日没见到殿下,格外想殿下了呢。”

楚灿柔柔的笑着,她自信于自己多日练习的笑容,定能让人心动不已,因而凑近他跟前,柔软无力的靠近他手弯处,扬起脸来看着他,“殿下,您想不想妾呀?”

“孤自然是想灿灿的。”宁玄礼温声道。

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。

楚灿意料之中,她假装柔婉的拉住了男人的手,“妾记得,这个月十六日是殿下的生辰,殿下想要什么礼物呀?能否跟妾透露一番,妾好生准备着。”

宁玄礼顿时一怔,脸上的温色跟着僵住。

他的生辰,分明是下个月的十六日。

她竟连他的生辰都不记得了。

宁玄礼心里的喜悦再也不复,心中愕然,仿佛被刺入了一根针一样,闷得他几乎一滞。

“……”

宁玄礼纵然心里被刺痛,面上却一丝一毫都看不出来,他是万人之上的太子,早已习惯喜怒不形于色,因此面无表情的沉默着。

他一言未发的注视着她,眼底只有审视。

以前无论她做什么,他从未细究过,也不愿细究,他从来都是洞悉万物的眼神,而今看来,她这妆容画得别有用心,连温婉笑意都有一丝刻意的伪装在里面。

一石激起千层浪,

宁玄礼心里再不宁静。

楚灿见他沉默,轻笑着夹起一块辣鱼片,递到男人唇间,“殿下,您是怎么了?来,尝尝这个,味道很是不同呢。”

香辣刺鼻的味道,是她喜欢的。

从来不是他所喜的。

宁玄礼面无表情的起身,避开了她,“元侧妃忘记了,孤不喜食辣。”

他陡然变了称呼。

楚灿脸色一变,望着站起身来的他,她赶忙挽留道,“殿下,您才吃了几口而已,再多用点吧。”

她咬了咬唇,“妾适才只不过是想戏弄一下殿下罢了。”

他竟然不肯吃她亲手喂入口中的菜。

他从前都会吃的。

楚灿心里既杂乱又费解,怎会如此,到底哪一步出了错,她柔美一笑,“殿下不喜欢妾的玩笑,妾就不跟殿下闹着玩了。”

宁玄礼回身看她一眼。

楚灿被他这一眼惊到,他的眼神既伤心又失望,尽管面无表情,她还是察觉到了,他墨眸里锋锐的眸光几乎要将她看穿,这样的眼神她在上一世便已见过,那时她被人陷害,他也是这样看着她,仿佛所有的错事都是她做的,她不禁周身寒凉,血液都跟着倒流了一样。

她哀哀地唤他,“殿下……”

“还有一件事,元侧妃记错了。”

什么?

楚灿浑身一震,不可思议的抬头望他,努力把表情做得惹人怜爱,“殿下,妾记错何事了?”

宁玄礼收回所有的目光,他平淡的扔下一句话,“孤的生辰,是下个月的十六日。”旋即拂袖而去。

太子殿下!

楚灿脸色顿时一白,她像想抓住什么一样伸出手,却什么也抓不住,只能看着他的背影远去。

她记错了,她竟然记错了他的生辰!

是了,他的生辰,是下个月……

她捏着手指逐渐收紧,攥到她手心都有些发麻。这几日的欲擒故纵,都在这一刻,全白费了,都白费了!

怜香急匆匆跑进来,“主子,太子殿下怎么这么快就走了。”

楚灿脑子很乱,事已至此,一时间也想不到好的解决办法,该怎么办,怎么办才好……

-

绽昙殿。

沈青拂在棋盘上与自己对弈,一手执白子,一手执黑子,一子跟着一子,慢慢的下。

侍琴前来禀报,“主子,奴婢去芳华殿看了一眼,太子殿下果然没到午正时分就出来了,不过殿下的脸色看不出有什么异样。”

沈青拂轻轻的勾起红唇,“知道了,你先退下吧。”

“是,奴婢告退。”

沈青拂捏着棋子神闲气定的把玩,把玩了一会,再慢悠悠的落在棋盘上。

太子殿下。

得知了你最在意的小青梅居然心里没你,你应该很伤心吧。

伤心就对了。

男人不受点情伤,还能受什么伤。

若这点伤都受不住,还配当太子吗。

她心里没有半分愧意,反而很快乐。继而起身走到案上,拿起那匹织云锦,给自己铰了两块下来,这么好的料子,送给宁玄礼干什么。她自己留着做两个荷包不好吗。

沈青拂仔细缝着荷包,眸光悠远。

楚灿,女主小姐。

你不要怪我顺水推舟,反正你心里早就不爱他了。我只不过提前让他知道了真相,免得你对着他还要伪装,这么辛苦。

以后,你都不用这么辛苦咯。

应该感谢我才是呀。


楚灿心中一紧。

宁玄礼为何会突然来跟她说这些……

她还是镇静说道,“殿下说的是。”

“你还小,才十六岁。有什么不懂的地方,可以多向母后请教。”

“妾明白,让殿下费心了。”

“灿灿,你我本非寻常夫妻,手中有了权力,就更要为底下的人负责,天下臣民都看着,我们更加要做天下人的榜样。”

宁玄礼尚未说完,

楚灿却打断他,“殿下,您是听了外面的什么风言风语吗?”

宁玄礼的语重心长被她骤然打断,

他默了一瞬,不轻不重的沉吟道,“你应该知道,孤不会相信什么流言,更不会相信无稽之谈。”

楚灿语调冷淡,“那今日,殿下为何突然跟妾大谈御下之道?是否觉得妾御下不足,错漏百出?”

“孤没有这个意思,你想多了。”

“是妾多心,还是殿下在怀疑妾?……殿下,是觉得妾心胸狭窄吗?”

她深吸一口气,“萧良娣言语冲撞,对妾动手,殿下有目共睹,至于白良娣,更是出言讥讽,妾若不趁机立威,岂不是要被她们给欺负死吗?”

宁玄礼沉默了一下。

旋即道,“孤从未置喙过你如何行事,孤知道,你怎么做都有你的理由。虽然,你有时做的事,的确叫孤意外。”

“殿下在意外什么?!”

楚灿一下站直了身,她又心虚,又被迫强装刚强,“殿下是觉得妾做错了吗?”

她只能把责任全推给他才能掩饰此刻的心虚,一时声音过大,“还是,殿下确实认为,妾克了你呢?!”

“休要胡言。”

宁玄礼皱眉,“孤已说过,孤从未信过流言。”

楚灿冷哼了声,讽笑,“但愿如此。”

宁玄礼倏而起身,低觑着她,“孤今日过来,本意是想为你请一位德高望重的嬷嬷,教导你,辅助你,如今看来,是大可不必了。”

旋即大步流星向殿外走去,

他背影渐离,

楚灿才回过神来,

原来是为了给她请嬷嬷,请师傅来帮她……

她咬了咬唇,“殿下,既已有心,为何又收回旨意,殿下对妾,就这么残忍吗!”

宁玄礼停下脚步,

“孤送给你的那支发簪,确实不够贵重,也难怪入不了你的眼,你对孤的心意视若无睹,难道要孤这个太子来对你委曲求全吗?”

楚灿怔住。

身上泛起冷意,那支簪子,她当日就摔碎了……

“殿下!”她慌张的喊了一声。

“你放心,孤不会食言,你想要的太子妃之位,孤会给你。”他只是撂下这句话,便离开了。

楚灿死死的咬着唇,攥紧了手指。

宁玄礼,

你的真心本就不值得,

我又何尝做错?

……

常熹殿。

“主子,奴婢听闻今夜元侧妃和太子殿下起了争执,元侧妃一气之下在殿内摔碎了好几个花瓶。”

听着侍琴的禀报,

沈青拂并不意外的挑了一下眉梢,“情绪波动这么大啊。”

侍琴微笑,“据说是太子殿下有意给元侧妃找一位老嬷嬷好生教导着,结果被她自己给搞砸了。”

“元侧妃心里有鬼,自然草木皆兵。”

沈青拂神闲气定的看书,语调不疾不徐,“这人呢,就是不能情绪不稳,越是情绪不稳,当下越是容易做出错误的决定。”

还是得多练。

就比如像她这样的人,做起坏事丝毫不觉得愧疚。

没有心理负担,根本不会有鬼。

侍琴脸上浮现兴致,“主子的意思是,元侧妃……会自己闯祸?”

沈青拂勾唇,不置可否,“我们静观其变。”

……

芳华殿。

“怜香,我上次托父亲送来的求子偏方,父亲可派人送来了吗。”


侍琴心疼道,“殿下,我们主子因那日在坤宁宫的事,终日寝食难安,心里一直觉得懊悔不已,再加上殿下这几日都没有来过常熹殿,所以我们主子忧思过甚,这才没有胃口的。”

沈青拂眼眶泛红,咬着唇,“妾已分外后悔。”

“有什么好后悔的,小傻子。”

宁玄礼抬指拭掉她的泪珠,嗓音温柔,“孤做事从不后悔,阿拂,你也要一样。”

沈青拂坦白的扯了下嘴角,“可是妾很笨拙,实在办不到。”

她向来澄澈干净,如同白纸一般。

想到什么就说什么。

宁玄礼淡笑,“孤有没有跟你说过,你还是笑起来更好看。”

沈青拂愣了愣,勉强牵起嘴角。

她近来是有些瘦了,连腕间的镯子空隙都变大了点。

宁玄礼吩咐道,“把膳食呈上来。”

侍画赶忙递上来,因为沈青拂近来没有胃口,所以饮食也都是清淡的,仅是一碗简单的芙蓉百合莲子粥,她平日也只喝掉一半罢了。

他按着她肩膀,让她坐回秋千上。

“吃这么少,你把自己当猫了。”

那一瞬间有紫藤花的花瓣飘下来,倏忽随着夜风飞尽。

沈青拂仰起头看着他,只好接过碗。

她跟着吃了两口,便有些反胃似的作呕起来,皱起了眉头,抚上自己的胸口。

“阿拂,怎么了?”

“妾……无大碍。”

她淡淡一笑,“近来都是如此,吃不了几口就犯恶心,想来应是胃口不佳,或许过几日就好了。”

宁玄礼若有所思的怔了怔。

他沉默了一会,又似欣喜又似克制,小心翼翼问道,“阿拂的癸水可有几日推迟了。”

沈青拂面上一红,垂下头去。

“殿下怎么问妾这个……”

侍琴恍然一惊,喜上眉梢,“殿下,主子的月信确实推迟了五六日了!”

宁玄礼立马吩咐,“去请太医。”

沈青拂犹豫了一下,茫然道,“殿下,妾只是胃口不佳,尚不用劳烦太医。”

却不想他竟直接握住了她的手。

修长冷白的手指,骨节分明,那指腹上的薄茧微磨,他握得她很紧。

他手的温度,很温热。

沈青拂勾起嘴角,半是喜悦,半是不解,“殿下为何将妾握得这么紧啊。”

宁玄礼幽深的墨眸泛起晶亮,他薄唇跟着上扬,弧度不小。

“阿拂,也许……你有了我们的孩子。”

“啊,真的吗?”

沈青拂惊喜的一下站起了身,身后的秋千微微摇晃。

她不禁抚上自己的腹处。

常熹殿外响起匆忙的脚步声,侍琴欣喜喊道,“殿下,主子,秦太医到了。”

秦太医行礼,“给殿下请安,给侧妃请安。”

“不要麻烦了,快过来看看,沈侧妃的脉象,是否是喜脉。”

宁玄礼紧盯着秦太医。

这位秦太医是有名的妇科圣手,太医院的院判,医术甚为高明。

秦太医应下,立马搭了脉,

片刻后。

沈青拂眼里有憧憬,有忐忑不安,却又分外期待。

“太医,如何啊?”

秦太医收回手,赶忙跪下道喜,“侧妃主子的脉象滑动有力,如盘走珠,是明显的孕脉啊,恭喜太子殿下,侧妃主子有喜了!实乃东宫之大喜啊!”

宁玄礼难掩悦色,拢住了沈青拂的肩处,收得很紧,“太好了,阿拂,我们有孩子了。”

沈青拂有一瞬间的惊讶,一瞬而逝。

原来他竟这样高兴。

她脸上跟着立马浮现喜悦,惊喜的回抱住他,“殿下……这是真的吗?妾好似如在梦中。”

“恭喜殿下,恭喜主子。”

“恭喜殿下,恭喜主子。”

宁玄礼旋即一挥手,“赏,通通有赏,孤要大赏常熹殿。”


乾清殿。

楚灿亲自带人过来,她特意改画了一个别致的妆容,眉尾往下蹙着,像是颇有忧愁一般惹眼。

她才病愈,只要卖个乖,

想来宁玄礼也不会太跟她计较。

她只盼宁玄礼能见她,听她解释。

“季侍卫,殿下午膳没进多少,我做了几道殿下爱吃的膳食,烦请你通传一声,我在此等候。”

季长晖应下,“请元侧妃稍候。”

楚灿略略点头,心里再焦急,脸上也不能被人看出来,她不相信宁玄礼不见她,此时的他,明明是最在意她的。

就算她确实记错了他的生辰,那又如何。

她只是一时疏忽罢了。

只要他肯见她,一切都好说。

不多时,季长晖出来,面色尴尬,硬着头皮道,“元侧妃主子,殿下这会儿忙着批公文,没空见您,您还是先回去吧。”

楚灿狠狠的僵住。

她攥着锦帕的手越收越紧,他,竟不见她?

宁玄礼,你已伤我一世,而今,我不过伤你一回罢了。

你竟连见都不见!

楚灿缓了一会才柔声道,“我知道了,那这些膳食,就麻烦季侍卫呈送给殿下吧。”

“侧妃放心,属下会办妥的。”

离了乾清殿,

楚灿魂不守舍,上一世她在东宫受宠三年,还未曾被宁玄礼冷待,这一次的意外,还需要她再想办法重新拢住宁玄礼的心。

呵,宁玄礼,不过是记错了你的生辰而已,

你若真的对我如此真心,上一世你我之间又岂会惨淡收场!

惜玉犹豫着说道,“主子,奴婢是听库房的人说的,沈侧妃要给殿下提前备贺礼,这会不会是沈侧妃故意让人去的,离殿下的生辰还有一月,她这么着急干什么。”

楚灿轻蔑一笑,“沈侧妃爱重殿下,提前一月备下贺礼又有何稀奇?”

真正动心的人,才会是永恒的输家。

沈青拂从一开始就已经输了。

提前一月就开始操心宁玄礼的寿礼,真是傻子。

上一世,这个沈侧妃根本不得宠,很快就病死了,无论她做什么努力,都是徒劳无功罢了。

怜香小心翼翼的提议,“主子,太子殿下只是眼下不肯见您,您切莫忧心,待到太子殿下寿辰那日,您好好做准备照样能博得殿下欢心。咱们整个东宫都晓得,您是殿下心尖尖上的人,只要过去这段时日就好了。”

楚灿不禁点了一下头。

没错,她是宁玄礼的初恋,

有什么比年少情谊更珍贵的呢。

在宁玄礼心中,这个东宫,只有她才是他最重要的人。

楚灿吩咐道,“写封家书送给父亲,就说我要懂变戏法的人进东宫,为太子表演,让他找个戏班子来,要新鲜好看的才行。”

怜香会意,“奴婢这就去。”

-

百花园,偏殿。

这里原是做观星台的,只是修到一半便停了,留下一半的殿宇,位置也偏僻,在百花园的附近。

石桌上摆着一壶烈酒。

宁玄礼捏着酒杯,指节都有些发白,他抿着酒,一口接着一口的饮。

他本想带楚灿在今日晚上过来的,这个地方,最适合看星星了。可惜,她不要这个机会。

宁玄礼连续喝了好几杯酒,心头的滞闷才舒缓一点。

那时,是他十四岁那年,他被父皇责罚,留在宫中的佛堂修身养性,骠骑大将军的女儿楚灿才十二岁,蹦跶着进来,她是跟随父亲一同进宫的,手里还拿着一根糖葫芦,递到他跟前,管他喊小哥哥。那数月之间,他见了她几面,她活像个小太阳,明媚活泼。

在那之后,他们就相识相知。

楚灿曾笑容灿烂的对他说,太子殿下,我来做你的太子妃呀,你答不答应?

……

灿灿,你进东宫,到底是为了孤,

还是为了当这个太子妃。

宁玄礼又饮下几杯酒,他讥诮的扯了下薄唇,蓦然将酒壶扔到一旁,他怎会因为一个女人,这样心神不定。

这不是他这个太子应该做的事。

他强迫自己清醒,微醺的墨眸里逐渐恢复一片清明。

彼时,百花园的方向传来说话声——

“主子,您慢点,奴婢要跟不上您了!”

“咱们跟着主子,都捉了半日了,才捉到这十几只蝴蝶,等下就黄昏了,还是得快些回去呢。”

“回去这么早做什么,主子好不容易有兴致!”

“是啊,这两天主子总恹恹的,好容易今个儿出来走动。”

侍琴跟侍画一个抱着玻璃瓶,一个提着一篮鲜花,在木槿花丛里跟在沈青拂后头。

沈青拂一身鹅黄色绣芙蓉花裙衫,穿梭在木槿花丛处,她眼眸亮晶晶的,看见一只蝴蝶便浮现喜色,“嘘,小声点,不然它要跑掉了。”

两人赶忙噤声。

沈青拂一挥团扇,捉到一只蝴蝶,“啊哈,捉住你了!”

“侍琴,来!装进去!”

“主子好身法!”

一只彩色蝴蝶轻盈的飞入玻璃瓶。

沈青拂感叹,“哎,可真漂亮,就是不知道能养活几天。”

侍琴笑道,“主子不怕,大不了到时候都放生就是了,让这些蝴蝶呀,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。”

侍画也跟着附和,“是呀,主子,奴婢采了不少鲜花呢,这些蝴蝶好养。”

沈青拂脸上还挂着笑意,骤然哎呦了一声,眉头蹙起,“哎哟,好像被什么小虫子咬到了。”

宁玄礼皱眉,“……”

怎么这样不小心。

继而听道,

“啊,咬到主子哪里了?”

“这……似乎在背上。”

沈青拂嘟囔着,“这里花草繁多,难怪会有小虫子。早知道会挨咬就不出来了。”

“奴婢瞧着前面有座偏殿,主子,咱们先去那儿吧,奴婢给您涂药。”

“好。”

偏殿看着是两间室,打扫得很干净,里面有一张床榻,一扇屏风,屏风挡在另一侧的入口处。

沈青拂解下衣裙,露出光洁白皙的背部,半趴在榻上,长发垂在她肩头,衬得她肤色更为白皙。

“主子,这亵衣您怕是也要解下来。”

“……”

沈青拂犹豫了一下,“也罢,此地这样偏僻,想来也不会有人过来。”

女子轻柔的声音就在屏风后响起,“好了,脱干净了,帮我涂药吧。”

宁玄礼,“……”

他墨眸幽深,酒意过浓,此刻似乎染上一丝莫名的颜色。而隔壁那儿熟悉的鲜花气息却像钩子一样,往他鼻息里钻去,他闭了闭眼,脑中有弦在越绷越紧。

“主子,这应当是白粉虫咬的,您背上有两处呢。”

“这种小虫子咬了以后,不仅会疼,还会留下小片红斑,得多涂点药,不然这伤处周围的肌肤都要遭殃,到时候就变成大片红斑了。”

“主子,侍画见多识广,咱们还是听她的吧。”

“奴婢带的药不多……得回去拿。”

“那侍琴你陪着侍画一块回去,快去快回,我在这儿等着你们。”

“主子放心,奴婢很快回来。”

一阵脚步声渐去,屏风后只剩下女子淡薄的呼吸声,明明只是寻常的一呼一吸罢了,却在宁玄礼耳里,好像带着颤音一样。

他一下捏紧了酒杯。

只听那屏风后又传来女子娇柔的哼唧声,“嘶,真疼……”

真不老实。

他略一发力,指中酒杯一下断开两半。

屏风后面,软榻之上,沈青拂半趴着,鹅黄色衣裙堪堪遮住她的双腿,往上是耀眼的白皙,那玉背上两处红斑,显得尤为刺眼。那篮各色都有的鲜花掩住了她半张面容,只露出红唇一侧,不时忍耐着咬住下唇,默默忍疼。

她似乎想转移注意力,抬指数着玻璃瓶中的蝴蝶,

一,二,三……

她默念的声音像咒语一般砸进他耳底。

数什么数。

宁玄礼抬脚走近,脚步声引起了她的注意,沈青拂意外的歪过头望过去,“侍琴,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?”

没有回应。

沈青拂愣了一下,只听那平稳的脚步声又近了。

“你……你是何人?”

依旧没有回应。

她警惕的抱起了自己的衣裙,在他眼里就像是灵巧的猫一样。

宁玄礼含着几分酒醉的声音更为冷冽,“你又是何人。”

“我,我乃太子侧妃,你不准进来。”

脚步声却并未随着她的命令声停下,反而离她愈来愈近。

“你再走一步试试!”

她的声音更像强弩之末的狐假虎威,“太子殿下最宠我了,你敢进来,小心殿下治你大罪!”

不料那男人却是一声低沉的哑笑,“太子不是最宠元侧妃么,她身边有的是人伺候,不像你,孤零零一个,没一点受宠的样子。”

“你!”

沈青拂气结,声音发颤,“我以太子侧妃的名义命令你,速速退下!”

“哦,倘若我非要进来不可呢?”

他声音有明显的戏谑,气定神闲,“太子侧妃是个什么滋味,我恰好还没尝过。”

说着,迈步踏入。

沈青拂只看见一角墨色衣摆,惊慌失措的捂上了眼睛,她吓得抱住自己的身躯,微微颤抖着,连捂眼的动作都像掩耳盗铃,“今日你若敢进来,便是非死不可!”

她明显是怕极了。

一边哆嗦着,一边往榻里躲。

就像那天的梦里。

“被外人看见你这副光景,想来也应当是侧妃先死。”

宁玄礼克制的眼底泛起失控的欲色,声音哑感,“要死也是你先死在我前面。”他跟着单膝跪在榻上,倾身覆在她身前,“不过侧妃可以放心,你若先死了,我必定随你而去,也不枉今宵一场。”


楚灿盯着她的表情,心中冷笑,沈侧妃,你还期待着皇后夸奖你吗,不杀你亲族都是轻的。

皇后翻阅着画纸,

脸上浮现笑意,“沈侧妃,你画了本宫最喜欢的紫龙卧雪啊,很不错,画得很好,本宫很喜欢。”

楚灿脸色陡然一变。

什么……

只听沈青拂悦耳清澈的声音已经响起,“妾多谢皇后娘娘赞赏,妾不过雕虫小技罢了,能得皇后娘娘一笑,便已足够。”

难道是画纸还没显出字来?

不应该,沈侧妃用的墨都是特制的,画完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消失,那张画纸上只会留下大不敬的字,跟她的印章才对!

楚灿脸色变了好几变。

皇后显然已经欣赏起了其他画作,“谢良媛画得也很好。”

沈青拂的画纸已被放到一旁。

“嗯,杜奉仪的画虽然简单,倒也不失气韵。”

“谢皇后娘娘赞赏。”

杜若施礼,心中也有疑惑,但并未表露出来。

楚灿难以置信,敛起情绪,走到皇后跟前,行礼道,“母后,不知可否容妾欣赏一下沈侧妃的画作,妾也好跟她学习学习。”

沈青拂害羞的笑,“姐姐,妾的画作微不足道,姐姐也要一观吗?”

楚灿回过头,“沈侧妃,画得好就不必藏着,还是你的画,有什么问题,不敢让我看?”

沈青拂惊讶的摇了一下头,茫然无措,“姐姐是什么意思,妾没听懂。”

楚灿更加笃定,“母后,请容妾也参详一番吧。”

皇后淡淡的看了她一眼,微笑,“元侧妃,你很有上进心。”

她略一挥手,

崔福泉便从画纸中挑出了沈青拂的画,双手呈给了楚灿。

楚灿赶忙接过来,

只见那画纸上,紫龙卧雪尽态极妍,美轮美奂,

更有沈侧妃的题诗在上:

紫龙卧雪生和风,吉祥如意临苍穹。

漫卷秋霞轻舒臂,刚柔相济情深浓。

落款是沈青拂的印章。

呵,这就是沈侧妃的亲笔字迹,那兰婢祸国四个字模仿得已有七八分相像,为何这张画纸上却什么都没显出来。

楚灿难以置信的看了又看,她手已有一丝颤抖。

甚至,这幅画的画墨也没有褪去。

半晌时间,她终于看了个分明,这就是普通的画纸,普通的墨。

楚灿心中一颤,“这……”

怎么可能。

沈青拂款款走至她眼前,羞涩温柔,眼里泛着晶亮亮的光芒,“姐姐,妾的画艺自是比不上姐姐的,让姐姐见笑了。”

楚灿脸上的震惊怎么也压不下来,

这到底是怎么回事!

本想以大不敬之罪彻底除了沈侧妃,

为何……

还不待她想明白,只听嗡嗡嗡的声音由远及近,好多蜜蜂成群结队的飞过来,纷纷往画纸上扑,

她手中这张画纸上已吸引来蜜蜂。

初时只有几只,

随后越来越多,嗡嗡嗡嗡!

楚灿吓得丢了画纸,“啊!”

皇后跟前的画纸上也扑来了蜜蜂,一群接一群,

更有没作画完的姬妾,书案上也尽是蜂群。

“啊!”

众姬妾慌乱得到处乱跑。

场面顿时乱作一团。

嗡嗡嗡的声音,嘈杂混乱,到处都是蜜蜂扑来扑去。

沈青拂惊呼一声,赶忙一溜烟跑到书案底下,快速利落的缩进去,小小的一只,抱着袖子护着头,一点也不敢抬头。

宁玄礼率先看了她一眼。

倒是不傻。

还知道藏起来保护自己。

空中到处都是蜂群,本就有无数菊花,香气芬芳,引得蜜蜂到处乱飞,但大部分的蜂群还都是往画纸上扑。

皇后跟前的画纸最多,


“主子向来心软善良,今遭才差点吃了大亏啊!”

侍琴抹去眼泪,朝太子殿下磕头,“殿下,主子宁死都不愿受这不白之冤,还请殿下明察秋毫之末,彻查莲儿背后之人,还以公道!”

说罢,又是一声重重的叩头。

沈青拂心疼的赶忙将她扶起,泪珠在眼眶中将落未落,她嗓音疲倦又含着不忍,“殿下……莲儿已被处死,妾不忍心再造杀孽,还是到此为止吧。”

宁玄礼心中一紧。

阿拂,永远这么善良。

吃了这么大一个亏,还在为别人考虑。

他立刻沉声吩咐道,“长晖,派人去搜查侍女莲儿的房间,所有与她交涉过的人,通通盘问一遍,若有吞吐不肯说真话的,即刻发落慎刑司,严刑拷问。”

“属下领命!”

季长晖领了旨意便退下了。

楚灿瞳孔猛然微缩,莲儿已死,死无对证,何况,她早已安排好了假的证据放在了莲儿的房间,应该是查不到她身上的……

她缓慢松下口气,又佯笑道,“殿下,今日沈妹妹也受惊了,妾就在库房寻一把和田玉如意,送给沈妹妹压惊吧。”

宁玄礼只是淡淡的嗯了声,

没有其他回应。

沈青拂严谨行礼,嗓音还是沙哑,“姐姐,玉如意过于贵重,妾不敢妄自收下,既然今日只是误会一场,就让误会终止于此吧。”

楚灿强行挤出一个微笑,“好,那就依妹妹的。”

她继而对宁玄礼道,“殿下,母后今日头风发作,妾这就去侍疾。”

宁玄礼略一摆手,“不必。”

想来,母后应当听得一清二楚,他也是时候跟母后有个交代。

“孤亲自侍疾,你们全部退下。”

“是,妾告退。”

“妾告退。”

坤宁宫终于安静下来。

宁玄礼慢条斯理把玩着手里的这对双鱼玉佩,跟着单手收进袖中。

他旋即走进内殿,行礼,“给母后请安。”

皇后一脸不悦。

单手拄着头,想说话,又不知该如何说,从何说起。

半晌,

她淡淡问道,

“太子,你是何时,竟染上了你大皇兄荒唐纵欲的毛病?”

“是儿臣有错。”

“是吗?或许吧。”

皇后不置可否,“今日这事,无非就两个结论,若不是沈侧妃媚惑君上,就是太子你纵情荒唐。既然今日你已当着东宫这么多人,亲自认下了荒唐的罪名,本宫也无谓与你再做争辩。”

“母后英明。”

皇后拧起了眉头,“不过,本宫要切切实实的问一句实话,此刻,只有我们母子二人,太子大可跟本宫实话实说。”

宁玄礼微笑,“母后想问什么就问,儿臣必定知无不答。”

“那好,本宫问你。”

皇后沉声问道,“究竟是不是沈侧妃勾引的你,她到底是不是个狐媚的。”

她纵然觉得沈侧妃向来是个乖巧懂事的。

但这件事上,她是了解太子的,太子行事一丝不苟,怎会如此荒唐。

宁玄礼低低的笑了一声,“母后不是都听见了吗,一切都如儿臣所言,沈侧妃年纪轻,哪里懂得这些,此等隐私之事,应当不用儿臣再与母后重复一遭了吧。”

皇后略有气结。

“难怪沈侧妃如此维护太子,坚决不肯说出那另一半玉佩的主人是何人。”

她重重按了一下眉心,“太子殿下,你行事一向严谨克制,如此出格之事,有过一遭也就罢了,日后不要再有。”

“母后教诲的是。”

宁玄礼说着便已起身,“儿臣尚有政务要处理,母后的头风病,还是传太医来看看为好。”

“慢着。”

皇后登时脸色一变,“依本宫看来,近日,太子就先不要宣召沈侧妃伴驾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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