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中万枝木芍药,姚黄一萼得春多。
踏春这日,不及辰时,陈妤乙便早早起了,为寻探春便,今日陈妤乙只身穿火红绣暗纹骑装配黑金腰束,脚踩轻便的暗黑鹿皮小靴,青丝并未挽成发髻而是编为一根鞭子垂在胸前,颇一副飒爽英姿,令人见着便觉风采绰约。
在给前日挑选的枣红色汗血名驹喂过粮后,便去同母亲林氏一起用早膳了。
餐案上,奶白色莲藕粥煮的糜烂,清甜爽口,香浓软滑,旁伴陈妤乙所爱的红豆髓饼,饼身匀称、色泽金黄,口感酥脆,诱人的香气飘散在鼻尖,使人不禁食指大动,再配以爽口甘甜的鲜枣汤,陈妤乙只觉舌尖味蕾都转不过弯,幸福直荡漾在心口。一餐将已,林氏看着自己这用膳毫不在意自己形象的女儿,倍感无奈,忍不住开口打趣道:“乙乙你啊,这副模样,哪像个丞相府千金,倒像个江湖镖局女子姿态。如今在家中这般也就罢了,若待以后嫁了人,作了府邸夫人,可不能这般了。”
陈妤乙一听林氏这话,顿感失了口味,便搁下食著,软了身姿靠向林氏怀里,小声气嘟囔到“娘亲~乙乙还小,乙乙不嫁人,要是乙乙一辈子在府中陪娘亲,就不用管这些劳什子规矩了~”
林氏一听这话,便知自己这心尖尖女儿又起了小心思,轻轻扬起嘴角,只唤陈妤乙抬起面庞来,轻轻用手中锦帕擦了擦陈妤乙嘴角莲藕粥润泽后接着道:“昨日淮玉已然回京了,再过两旬便是其弱冠之日,你本就比淮玉长近一载,若非你二人有指腹之亲,你早就该嫁人啦。如今只待淮玉及冠后下了三茶六礼,你们就该成亲了,乙乙可不能再如现在一般娇逸啰。”
林氏用葱白手尖轻点陈妤乙眉心,看陈妤乙闷闷低头,一副霜打的茄子样,不住笑出声来,又无奈摇了摇头也就不再说什么了。
待从母亲院中出来,已是近巳时,陈妤乙骑上自己的名驹便向西山林园去了,到之时,已有不少皇亲贵胄在园中互相款言,袁绍自也是早早便在了,只不过此时正在湖旁以饵饲鱼。袁绍身着暗黑绣金骑服配亮金腰带,脚踩同色长靴,发束黑玉高冠颇有一番风流之像,风采也算得上京城一二,然脸上尽是无趣之态,偶有贵女想要上前与其攀谈一番,却因诧于其口中跳脱联翩的话语而终是哑口无言。
陈妤乙下马进园林后便一一浅浅见礼,也不主动与人进行攀谈,倒有不少公子踌躇着想要上前来,只是小少爷袁绍究是快一步,一见陈妤乙一身火红入园,目光都亮了三分,丢下饵便直直向陈妤乙快速走去,二人间气氛硬生生将那些个在陈妤乙周边徘徊踌躇的公子逼退两步。
待江淮玉来时,袁绍正围着陈妤乙来回转了两圈,嘴角飞逸不断打趣着陈妤乙英姿飒爽颇有木兰之风,一时闹开来。陈妤乙用鹿皮制亮黑马鞭虚虚朝其掠去又被袁绍轻松拦下,二人衣着相衬像是提前约定一般,好一幅才子佳人冤家模样,引起周边不小轰动。
而江淮玉经近两日休沐,按理说应当更神采奕奕些,如今却剑眉微蹙,桃花眼也稍失风采,一副心力劳顿模样。
这就不得不说江淮玉近两天的困扰了。
本是佳人在旁,生活闲适又无人打扰,好不安逸。偏脑海中总是出现回城之日珍馐阁二楼那人目光,牵连连带着晚上又忆起当初临别时不曾重视的感受。火红身影在眼前挥散不去,令其颇为恼怒,本今也不愿来参加这探春游,偏拗不过母亲推逼自己去见见陈妤乙,熟络一下感情,确也想找个时间与那娃娃亲好友说说清楚,于是便来了。
临行之前江淮玉正在何氏院中用早膳,逢柳芷向何氏见礼,少女初回京城,与人皆不太熟络,只单单待在府内,一身鹅黄并襟淡衫披在身,流苏携珠玉银饰簪于首,说是迎春花仙子也不为过,然本该生机勃勃的气质却稍显颓败,令何氏不忍。再何氏也想着应将柳芷作江府表妹的情况向外说个清楚,怕妄受人议论,便让江淮玉带着柳芷一同去参加探春宴,向众人说个明白,也与按辈分算柳芷表嫂的陈妤乙相见礼一下,避免以后太过疏别。
于是江淮玉便携着柳芷来赴了宴,将将行到园林口处,便听到里面言笑晏晏颇为热闹,待看清楚园内那火红与暗黑相适身影的追逐打闹模样,江淮玉生生顿了脚步。
陈妤乙正气恼而笑的挥鞭向袁绍,一双勾人狸眼翻出潋滟光芒,嘴角也飞飞而扬,两颊微红缀着狭长梨涡,朱唇点绛正似盛夏的扶桑一般让人移不开眼。
江淮玉只觉大脑抽抽的更加疼痛,不住的捏了捏手指,连带着心口都泛起丝丝郁结,十分不是滋味,只觉自己是因为看着陈妤乙这毫不注重仪态的模样感到无言。待将这种不适渐渐压下后,才继续朝里走去,众人这才注意到这新贵的莅临,便安分下来,一一向其见礼,园林顿时安静不少。
这边袁绍与陈妤乙闻园林中人动静,也停下动作,双双向园林口望去,见林口江淮玉着一身青竹色直襟长袍,长袍领口用精致的绣花工艺勾勒出青翠的竹叶,每一片叶子都栩栩如生,仿佛能感觉到它的脉络。窄腰束月白祥云纹的腰封,乌黑的头发束起,戴着简单的白玉银冠,整个人丰神俊朗又透着矜贵冷傲,气质凌厉而卓然,俊逸如谪仙一般。
而他旁边有一女子缓缓从马车下来,一身鹅黄色并襟衣衫。
女子站在江淮玉身旁,与江淮玉身影十分相配,俨然是一对璧人,如话本里的清冷书生与官家小姐,赏心悦目的叫人直移不开眼。
若不是这江淮玉与陈妤乙的娃娃亲早已传的太开,家家皆知。难免会有人误会那鹅黄色衣衫女子才是江淮玉的未婚妻。
可江淮玉大庭广众携着其他女眷来赴宴,二人还穿的如此相配,到令人觉得有个中密辛,便不住的往陈妤乙瞟去,妄图探出那一丝不寻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