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万道阳光,透过云层,静悄悄地洒落。
几株上了年的香樟树在操场尽头尽情地伸展着枝叶。
沙沙沙。
沉闷而单调的脚步声伴着叮叮当当声,在操场上空很有节奏地回旋着,漩涡般扩大,扩大,直至被一把吊儿郎当的歪歌淹没:
“我是一只小小小的鸟,因为吃得太多,已经飞飞飞不高噢——”
咳,咳,哪个臭小子在这儿招蜂引蝶?林蔷薇喘着气四下环顾。
风轻柔地拂过她凌乱的呼吸,几株上了年的香樟树在操场尽头尽情地伸展着枝叶。
沙沙沙。
十米外连只苍蝇都没有,更别说人影了。习惯性地一撇嘴角,继续跑自己的操场,十一……
“如果有一首歌一定要这么唱,我希望天是蓝的,云是白的,你的出现是浅蓝浅蓝的。”
“扑通——”
再次听到声音的林蔷薇,抬头想看是谁扰她清静。不防忽然脚下一滑,给大地来了个五体投地的顶礼膜拜。
罪魁祸首竟然是一块香蕉皮,林蔷薇一脸悲愤,想她从前可是靠此整了不少人,荣升整人砖家。今天竟然栽在自己的兵器上。
“我一直都知道,我这人除了长得一枝独秀些,IQ比别人高些外,就这把嗓子还不赖,没想到竟然不赖到让人五体投地的地步了。哦哈哈。”
嗯哼,谁这么欠扁,敢在姑奶奶头上大言不惭!五体投地的林蔷薇视线微微上扬,她看到了一个人。
准确的说是一个臭小子,坐在三米开外的香樟树上,正优哉游哉地吃着香蕉。
香蕉!
林蔷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嗖地从地上爬起,连衣服上的灰尘也顾不得拍,就拿出她的招牌动作,双手叉腰, “臭小子,你给我下来!”
不愧是传说中的母老虎啊,声音这么洪亮,树上的顾萧萧拿手挡住视听,作出一幅我好怕的样子,却半天没有动静。
林蔷薇不耐地上前几步,黑白分明的大眼阴晴不定,这小子是想挑战她的耐心么?“我再说一次,你给我下来!”
她可从来就没有好耐心。
“这样啊,”顾萧萧拿开手,眨着一双深不见底的星目,特淳朴地说,“为什么一定是我下去,你也可以上来的呀。”
呼——
林蔷薇的拳头捏得咯吱响,死小子,要你说,要不是姑奶奶有恐高症,爬不得树,你小子能坐着说话不腰痛到现在!
“你到底下不下来?”
清晨的阳光透过香樟树零散地打在她微微仰起的脸,红朴朴的还渗着细密汗珠的一张娃娃脸上,眉毛鼻子全都皱成了一团,哪里还有可爱多的半点影子。
这绝对绝对是一张标准的大妈脸,(记忆中,那些大妈翻脸不认人时就这模样。)
“拜托,大妈,你的记性也太差了点吧,都再说三次了,我家王子虽然只有半岁,我训练它恶犬法则时可是只一遍就过咯。”
“嗖——”话音刚落,怒火中烧的某女已一把脱掉脚上的鞋子砸向少年,白色球鞋因承载不起主人太多的悲愤,竟然含恨倒向了一边的树干。
“叮——叮——”
“砰——砰——”
哦哦,顾萧萧挑眉,唇边笑意加深,“简直比我家王子还要凶呢,喂,我好心告诉你哦,你再这么凶下去可是会变丑八怪的哦!”
“嗖——”另一只鞋子也应声飞了出去,这次因某薇化悲愤为力量化得太过了点,竟然直直飞出去老远。
“就这样擦肩而过,剪断了所有假设——”
顾萧萧摇头晃脑地朝鞋子飞走的方向,特悲摧地歪唱了句,转过头来,一脸的发现新大陆。
“这年头连母老虎都不叫母老虎,改叫可爱多了,就像恐龙到了网上喜欢说自己是美女,美女喜欢说自己是恐龙,嗯,不行,我得赶紧给我家王子换个名字。”
死小子!林蔷薇的指甲用力掐进了手心,看姑奶奶怎么把你拉下来,狠狠踩在脚下。
双手环住树干,用力往上爬。不就是个小小的恐高症么?闭上眼睛不就可以了!
可是树干滑溜溜的,显然不肯同她合作,没几下,就光荣滑回原地了。
不是吧?顾萧萧嘴巴张成了O字,“原来你不会爬树啊,不会爬树就早说嘛。我是不会介意的。”
“谁说姑奶奶不会爬树的,人家,那个,”嗯哼,我干嘛要向他解释啊。
林蔷薇傲骄地一扬唇角,“姑奶奶这辈子爬过的树比你小子见过树的还要多!”
“哦……”顾萧萧拖长语音,眯缝着眼将林蔷薇上上下下打量了番,那神情仿佛在说:吹的吧你。
某薇哪甘示弱,“不信,姑奶奶现在就爬给你看!”
这个气焰高涨,不可一世的女生刚刚说要爬给他看,“哇,哈哈。”
她到底知不知道用爬的都是些什么东东啊,少年很不厚道地笑出声来。
“死小子,你笑什么笑?”林蔷薇向树上的少年投了一记恶狠狠的小李飞刀。
如果目光可以杀人,顾萧萧相信,他肯定已经做了好几回好汉了,咳咳,少年努力忍住笑, “没事,没事,你爬,你慢慢爬!”
切!
又一记明晃晃的小李飞刀飞过。背过脸去笑到脸抽筋的某少年完全无视,做忍者神龟的滋味实在不美妙!
阳光开始灿烂。
沉静的校园又变得闹腾起来,操场边上走过来一群打球的男生,女生。嘻嘻哈哈正聊得起劲儿。
有人哎呀一声,“那谁啊,爬上爬下的。脑子有病啊。”
灿烂的阳光下,只见一团粉影紧紧抱住树干爬上爬下,两个歪马尾在脑袋后一晃一晃的,隐隐还有一种叮叮当当的铃铛声传来。
“可爱多!竟然是可爱多!她没事爬什么树啊!”
“呜,听说她被抢了第三十八次男票,不会是受不了打击,神经失常了吧?!”
“可爱多怪可怜的,可爱却没人爱。”
“既生瑜何生亮,我要是她早失常了,何止失常,还要拿把刀,解决了那个朱小可。然后再抹脖子……”
“死女人,这么毒,我们家可可哪里得罪你了!”
……
吵死了!林蔷薇赫然睁开眼,回头想要骂走那些没事就爱嚼舌根的大舌头。居然忘了自己还挂在树上。
“哇——”
“可爱多摔了,不会有事吧?我们要不过去看看吧。”
“不要,她那么凶。一脸的生人勿近。才不要过去!”
“还是打球吧。像她那么拽的女生才不会领你的情反而会骂得你狗血淋头!”
“就是!”
“这样好吗?”
几个男生边打球边往林蔷薇的方向张望,一分钟,两分钟过去,她以同一种姿势坐在地上,动也不动。
仿若石化。
阳光在香樟树间跳跃着。
她的头垂得很低,让人怀疑下一秒就要低进了尘埃里去。马尾上的粉色缎带在阳光下格外地醒目。
“喂,你没事吧?”顾萧萧不知何时已从树上爬了下来,蹲在林蔷薇面前。
这是那个林蔷薇吗?喜欢恶作剧,以整人为人生最高宗旨的林蔷薇?
少年在这刻有些怀疑了,甚至,看着她了无生气低垂的脑袋,他竟然有点觉得自己残忍了。
上上几分钟前,她还双手叉腰,嚣张得不可一世:姑奶奶这辈子爬过的树比你小子见过的树还要多!
然后他觉得自己有点好笑了。
然后他就真的笑了。
唇角上扬,一百八十度的微笑还没完全勾出,就被接下来的发现给震得烟消云散了。
发抖,在他的手指触碰到她手指的那一刻,竟然发现,她在发抖!?
那轻微的颤粟透过指尖,传达到他的大脑中枢。他反手扳过那只死死攥着的手,胖乎乎的小手,被擦破了好几处皮,有血渗出。
“臭小子,你干吗?”林蔷薇抽回手,恶狠狠地一把推开对方。
顾萧萧收势不住,摔了个很狼狈的四脚朝天,浓眉不悦皱起,好凶悍的死丫头嗦,错觉,刚刚肯定是错觉!像她这种母老虎怎么可能会发抖?!
“血——”
顾萧萧刚从地上爬起来,就见那个凶悍的死丫头倒了下去。
阳光混和着花香肆意飞舞着。她竟然就那样在他面前,软绵绵地倒了下去。
他他他,就骂了一个死丫头,她就真的变成死丫头,毫无生气地躺在了冰冷的地面上。
“喂,醒醒啊。”
“喂,林蔷薇。”